“你醒了？”
后背传来的刺痛令昏睡的林月瑶身子一颤，冷汗浸湿了衣裳，头发混着粘腻的汗水贴在脸上，唇色苍白，她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血止住了，你不要乱动。”女子袖中的香气缓解了血液的腥甜。
林月瑶盯着前女子熟悉脸，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苏姑娘？”
苏墨如从一旁的水盆中拧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替林月瑶擦着脸，垂下眼帘隐去眼底的情绪，轻声问道：“将军夫人感觉如何？”
“多谢苏姑娘仗义相救，我感觉好多了。”
林月瑶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却被苏墨如一把按住，“别动，仔细伤口再裂开。”
她趴回去，呼出一口气，“苏姑娘怎么到东海来了？”
苏墨如原是戍边花满楼的头牌妓女，她的气质高雅并无半点风尘气，林月瑶对她有些印象。
苏墨如淡淡一笑，“花满楼不在了，众姐妹都要过活，从前听恩客提起过东海。东海经济繁荣，民风开放，想着是众姐妹的好去处，便来了。”
林月瑶眼神闪烁，内心五味杂陈，有些人颠沛流离，不过是为了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而苏墨如口中“经济繁荣、民风开放”的东海，被倭寇觊觎，正遭受着无妄之灾。
苏墨如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该不该问，不知将军夫人为何会沦落至此？”
林月瑶流血过多，甚是虚弱，讲一句话便要歇上一歇。茯苓接过话茬，将东海如何被倭寇入侵，以及她们二人如何被倭寇追踪的缘由与遭遇一一讲给苏墨如听。
苏墨如听完，攥紧了手中帕子，“浪人倭寇，欺人太甚！”
“傅将军一定能击退他们的！”茯苓咬着牙，信誓旦旦道，“我相信，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的关键是如何脱困。”林月瑶借着微弱的烛光，环顾四周，缓了一口气，“关在这地窖之中，不知外边的情况，总不是个法子。”
烟花女子虽说形形色色的男子见过不少，但倭寇那等残暴到像是未受开化之人，她们却从不曾见过。
除了苏墨如，剩下的个个都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苏墨如刚想张嘴说话，便听见头顶传来动静，她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头顶传来重物摔在地板上的声音，而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大人，求求您了大人，小翠还是个孩子，她才十二岁啊大人，求求您放过她吧大人。”
额头磕向地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滴，让开！我开心，你活，我不开心，你死！”男子的声音像是刀片划过砂纸，尖锐又粗粝，让人心理不适。
熟悉的倭寇语调让地窖中的众人一惊，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得无声流泪；有些人则害怕得屏住呼吸。
小翠的凄惨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似无助的哀鸣。
苏墨如眉头紧皱，指甲将掌心掐出几道血痕，她的心中生出一个计划。
见苏墨如起身，虽然不知她想去做什么，但林月瑶第一个念头便是死死拽住她的衣袖。
她盯着苏墨如，眼中含着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墨如拍拍她的手背，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张了张嘴。
林月瑶通过苏墨如的口型读懂了她无声的语言：我去去就来，莫要担心。
虽是放不下心，身受剑伤的她尚且自顾不暇，对旁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林月瑶到底是松开了手。
苏墨如上到地面时，那黝黑矮小的倭寇正在撕小翠的衣裳，小翠细小的手臂挥着拳头砸向那倭寇，像打进棉花里，做着无畏的挣扎。
老妇人的头撞到了桌角，晕死过去，想来是方才与倭寇抗争之时被那倭寇推搡而致。
苏墨如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哟，大爷好兴致！”
倭寇回头瞧见苏墨如正站在月光下轻要团扇，笑吟吟地盯着他看。
在看清楚苏墨如的脸之后，他的眼神就像是被苏墨如吸住了一般，早就忘记了小翠的存在。
老妇人幽幽醒来，虽不知眼下是何情况，还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将衣不蔽体的小翠揽在怀中。
苏墨如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不害怕吗？她自然也是害怕的，但她的良知告诉她，今日必须救下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
她将目光从小翠那里挪回倭寇脸上，面不改色道：“大爷，那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玩的？大爷若是想玩，不如让妾身陪你。”
她拿团扇半遮着脸，悄悄朝地上的老妇人使了个脸色，那老妇人哆哆嗦嗦地牵着小翠朝门外走去。
在苏墨如的对比之下，尚未长成的小翠显得索然无味，倭寇无暇顾及小翠二人，一心只有苏墨如。
他一脸淫笑地朝苏墨如扑过去，苏墨如侧身躲到了一边，娇笑道：“这里地板又硬又凉，大爷不如随我去里头的软榻上……”
那老妇人闻言，回头朝苏墨如看了一眼，神情复杂。
林月瑶拿起一边的短剑，强撑着身子要出去跟那倭寇拼个你死我活。
“你这是做什么？”茯苓一把夺过林月瑶手中的短剑，“你此时出去，又能救得了谁？不过是白白送去给倭寇凌辱罢了，更是可怜了苏姑娘的一番苦心！”
上面的动静隔着地板传入众人耳中林月瑶死死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寻常百姓家的姑娘的清白是清白，难道青楼女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纵然是一死，我也断不会叫倭寇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凶！”
她从茯苓手中夺回短剑，吊着一口气上到地面上去。
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姐妹们，将军夫人身受重伤尚且如此，苏掌柜向来待众姐妹不薄，你我怎能袖手旁观？”
有人附和道：“正是，大家都四肢健全，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斗不过区区一名倭寇？”
“不错！”
“姐姐说得对！”
有人带头，一众人便有了主心骨，纷纷站起身来去追林月瑶。
苏墨如想尽办法拖延时间，那倭寇却等得不耐烦了，气急败坏地扇了苏墨如一个耳光，“你滴，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