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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 第44章 配子月念二日(掌药人,人形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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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配子月念二日(掌药人,人形蛹)

“竟不识得本官了么?”

裴煊话语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严。管事闻言,面色微赧,嗫嚅间,无言以对。

裴煊续道:“带路吧,去见你们的四大掌药人。”

管事踟蹰片刻,终是未敢有违,转身匆匆入内通报,随后引领一行人缓缓步入幽深的地下暗阁。

这药王帮曾经是药王孙思邈四位弟子建立,彼时,医者难求,贫病交加者多求助于虚无缥缈之神灵。四医杰不忍,遂创立此帮,广收胡人与贫寒子弟,授以医术,以仁心仁术遍施甘霖于苦难之中,名噪长安。可岁月流转,十余年光阴如梭,药王帮风貌已悄然蜕变。

裴煊跟在管事身后,瞧着旋梯两侧的暗阁内,不少人赌徒在这里聚众赌博,便知晓这曾经因药王而显赫于长安城的帮派,如今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身怀仁医善念的救死扶伤的药王帮了,这些年他们在长安盘踞,掌管了不少地下赌坊与青楼妓馆。昔日的仁心与医术,似乎已被世俗的尘埃所掩盖。

李稷行走在通往地下的无尽旋梯上,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步入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沿途,偶有几声女子的哀泣与衣物的撕裂声穿透暗阁的缝隙,传入耳中,而那些门前森严的家奴,更像是守护着这座城市中权贵们隐秘欢愉的守门人,想来是长安城内的权贵来此寻找刺激。

转瞬之间,李稷心中的药王帮幻想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混迹于1300年前历史尘埃中的地下势力,其名虽冠以“药王”,实则早已背离了那份救死扶伤的崇高初衷,妄称药王二字,令人唏嘘不已。

李稷的喉头莫名干渴,心跳悄然加速,不由自主地抬眸前眺,只见裴煊的身影在前方稳健如松,丝毫不为周遭所动。那背影,在昏暗中渐次模糊,仿佛与夜色编织成一幅淡墨画卷。

二人跋涉良久,忽而眼前豁然开朗,宛若步入另一个世界,竟是通过隐秘暗道,抵达了道政坊一隅的幽静小院。小院虽不宽敞,却异常清雅整洁,中央灶台上,一柄黑漆药壶悠悠冒着热气,药香袅袅,弥漫四周。

一位身着艳红大裘的女子,盘膝坐于灶旁,怀中依偎着一只慵懒的狸奴,画面温馨而又神秘。

裴煊轻启朱唇:“苏掌药,别来无恙,风采依旧。”

红裘微动,一抹清脆如铃的声音悠然响起:“裴司令,我药王帮与你巡疗司向来界限分明,今日何故踏足此地?”话语间,不见波澜,更像是在陈述既定之事实。

“非在下所愿,实乃长安城内风波四起,诸多线索皆指向贵帮。”裴煊言简意赅,未多加解释。

“荒谬!”女子冷笑,声若寒冰裂玉。

言罢,红裘缓缓滑落,露出内里一位风姿绰约、容颜绝丽的女子。她肤若凝脂,发卷如瀑,唇色鲜艳若樱桃,而那双眸子,明亮中带着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一口官话流利无碍,丝毫不见异域痕迹,只言片语中透露出,她与裴煊之间,似乎早有渊源,只是这份关系,并不那么和谐融洽。

李稷本以为裴煊是嫉恶如仇那般的长安酷吏,然而这三日接触下来,让他对此人有了几分更加深刻的认知。就比如这药王帮显然打着医帮名头,坏事做尽,可裴煊反而要跟这样的势力做交易。

裴煊轻启朱唇,语带深意:“苏掌药应犹记,昔日洛阳繁华地,您尚欠我一份人情未还。”苏玉颜轻啐一声,宠溺地拍了拍怀中的狸奴,笑语嫣然:“世间债,各有其主,裴司令若是为此而来,但说无妨,奴家自当尽力偿还。”

他悠然掏出一条沾染了蝴蝶醉芬芳的长帛巾,轻轻掷于石桌上,目光如炬:“此物源自一名唤作锦菅的歌伎之手,蝴蝶醉,乃你药王帮独门迷香,是如何到了她手上的?”

苏玉颜拾起长帛巾,细细查勘,指尖轻启药壶之盖,轻扣壶沿,随即轻声吩咐,一精明仆人闻声疾步而出,领命而去。她目光转深,凝视裴煊:“虽身为四大掌药之一,可已经许久不曾过问药王帮诸多事宜,此番相助,成数几何,实难预料。”

裴煊淡然一笑,信步至院中月牙凳旁,悠然落座,静待佳音。瞥见李稷眼中的疑惑,他随性解释道:“苏玉颜,人称骨绝,乃药王孙思邈遗脉再传高足。三年前,她因故触怒梁王,幸得吾援手,故有此缘。药王帮四大掌药人,其中兽绝醉心于驯兽之道,几乎整日与禽兽为伍,几乎不见外人,针绝闭关于针庐之内,所以如今药王帮实际上的掌控者,是那善制百毒的药绝再管理,此人亦正亦邪,蝴蝶醉此等迷散,便是药绝的杰作。”

“世间万物,各行其道,鼠行鼠径,蛇遁蛇穴。官府力有未逮之处,正是这些暗流涌动的帮派大显身手之时。长安这座锦绣之城下暗藏的力量,往往能解人难解之困。”他目光转向李稷,语中满是深意,引人遐想。

未几,苏玉颜的使仆翩翩而归,携来了一缕关于“蝴蝶醉”的珍稀讯息——这罕见的迷幻之粉,炼制艰难,为药绝所独藏,即便是长安城内权倾一时的贵人,倾尽金箔,亦难窥其真容。

“能否查到流经途径?”裴煊急声问道,眉宇间难掩焦灼。

“裴司令莫要心急。”苏玉颜微微一笑,“奴家是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的,单凭当年一个人情,可抵不了如此价值的消息!”

裴煊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

苏玉颜含笑不语,目光流转至李稷身上,声音中多了几分深意:“闻君乃今日长安城中声名鹊起的疡医博士,于疡术之道,必有独到之处?”

李稷面露自豪之色,谦逊答道:“略有涉猎,不足挂齿。”

苏玉颜颔首,向二人发出邀请,言简意赅:“二位,请随我来,我们细谈这交易的具体。”

李稷望向裴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紧随苏玉颜步入内室。门扉轻启,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室内,苏玉颜缓缓步至软榻旁,指尖轻颤,揭开重重屏风,露出一幕令人心悸又心生怜悯的景象——一具人形蛹茧,周身缠绕着各式草药,宛如沉睡于岁月深处的孤魂,静卧于榻上,唯余骨骼轮廓依稀可辨。

苏玉颜的手,轻柔却颤抖地拂过那已消瘦至极的脸庞,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里满是深情与期盼:“郭郎,今日,或许便是你重获新生的转机!”

那横卧在软榻上的男子悄无声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分活人的色彩。

苏玉颜的目光露出深深的恨意,冷冷地锁定在裴煊身上,声音如寒冰初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昔日郭郎蒙受奇耻大辱,武嗣邺以权压人当街施暴,用马车压碎了郭郎筋骨,更用弓箭射伤他的腰部,我遍寻医药,都无法让他站起,近年来郭郎的腿部肌肉渐消,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裴煊面色沉静如水,波澜不惊,显然早就知道了。当年苏玉颜得知心爱之人遭受如此非人折磨,这才佯装梁王府上歌伎,意欲行刺,,不料身陷囹圄,恰因裴煊的一次援手,铺就了今日的对峙。

李稷瞧着那软塌上半截身子瘫痪的男子,枯瘦得已经不像人样,显然是存了求死之志,可这种瘫痪许久的男子,就算手术成功,也未必能康复如初。

正当他内心挣扎,犹豫不决之际,裴煊的话语如利剑出鞘,斩断了周遭的犹豫与迟疑:“这笔交易,我允了。但先决条件是,你需即刻吐露蝴蝶醉的蛛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玉颜的脸上绽放出一抹久违的希望之光,那光芒中既有决绝,又含期盼。李稷正欲开口,裴煊一个眼神,便让他的话语凝固于喉。医者仁心,却也深知,在绝望的深渊旁给予虚假的曙光,却是最深的无奈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