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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 第50章 配子月念三日(坛尸入城,李稷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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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配子月念三日(坛尸入城,李稷归来)

镖人崔九的老寒腿一直隐隐作痛,每到冬至附近这份痛楚便会加剧,可这也无疑成为了他在这座风云变幻的长安城中最为敏锐的警钟,时刻提醒着他,警觉是穿越荆棘丛林的唯一指南。

眼前一列雄浑壮观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共计十驾双辕辎车,周身披覆着厚重的青幔,一路风尘仆仆地行至长安城金光门外。马车的车辙深深,被沉甸甸的货物碾压出两道痕迹,辕马喘息,显然累得不轻。

马车之内运送的是御泥坊自萨珊王朝原道运来的青黛原料,足足有十大马车。他昨日亲自随车队出城于城北三十里外的货栈处交接,赶在今日晨间长安城金光门开闩入城。

此处乃是长安城内货运主要关卡,水路有漕渠自金光门而入,陆路也是由此,水陆交汇,西域驼旅商队连绵不绝。

崔九自第一辆马车轻盈跃下,尘土轻拍,心中大石落地。他知道,一旦跨过这道门槛,那隐藏于青黛之下的三百坛秘辛,便如同潜龙入海,悄无声息地融入长安城中。崔九瞥了眼身后押送马车货物的车马行伙计,显然这些人早已被他替换成济善道内的兄弟,而依旧要顶着这间曹记车马行的名头,只是因为此间车马行与御泥坊合作多年,不会引人注意。

此时离冬至更近了一步,料峭了不少,寒风中夹杂着几分凛冽。随着一声悠长而略显刺耳的嘎吱响动,金光门那两扇承载着岁月沧桑的厚重城门,缓缓地向两侧敞开,露出了正中门楣之上,一面庄严大旗猎猎作响。

城外数十支骆驼队伍早已整装待发,它们或卧或立,当传来城门开闸声时,城外商队瞬间沸腾起来。伙计们手中的牛皮小鞭轻盈挥动,唤醒了沉睡中的骆驼,它们逐一昂首起身,开始细心地清点货箱,伙伴间的呼唤声,异国口音此起彼伏。

崔九让自家车队夹在这些骆队中,这是念九日大典前最后一批赶到长安城贩卖货物的西域商队了,为了赶上这次大典,他们早早便从各自的国家出发,携带珍宝货物,以求借助这次长安千佛祈天盛举,卖上一个好价钱,要知道大唐的富人们花起钱来,可是一掷千金。

金光门的城门之下,一群身着青袍的小吏,手持簿册与笔墨,静立于两侧,面容略显冷漠地查验过所文牒跟商队中的货物,以防贼子趁着大典将近之日入城作乱。而随着大典日期的日益临近,商队往来也愈发频繁,为确保每一支队伍都能按时入城,小吏们查验簿册间,速度不禁加快了几分。

一位年迈而干练的老吏,其手指翻飞,迅速为一队远道而来的婆罗门客商完成了繁复的登记手续。随后他轻轻扬手,示意队伍后方的身影上前。一位身着翻领短袍的壮汉步履稳健走过来,把手中证明身份的过所与一路而来的通关文牒奉上,正是镖人崔九。

老吏的目光掠过那过所,刹那间,凝滞不动。这过所严谨无漏,上面记载的东西也很是规整,堪称完美无瑕。崔九的名字也赫然其上——御泥坊镖人兼驾车马夫,这次负责接送从萨珊王朝运送回长安的青黛染料,足足有十大马车。

青黛此物在长安城内价格昂贵,贵重无比,所以车马队中带了不少伙计看押运送,而且沿途每一处关津皆经官守严谨勘验签押,印记都没有任何差错。

然而老吏二十载风霜早就铸造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向了那足足十大马车的货物,一眼便瞧出了问题所在。

他深知青黛之贵,贵在其色,而非其初形的染料。

以往御泥坊也时常运送青黛染料,多的时候也有十多辆马车,此物在长安金贵,是因为用染料能制作出青黛来,贵重的是青黛而不是染料本身,所以沿途不会有山匪抢劫这无用的染料,到他们手上,也是无用之物,亦难变现。

但此番御泥坊之行,却一反常态,护送之人竟多达三十余众,远超往昔之需。染料也有成本,从萨珊王朝一路翻山越岭而来,成本有多高?青黛此物走陆路本身就耗费银钱,何不从停泊港入广州走水路?

而且一路开销这么大,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御泥坊就算是长安城内鼎有名气的豪商,可那金三娘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会如此愚蠢?岂不显得尤为蹊跷!这一连串的疑问,在老吏心中翻涌,如同暗流涌动的大海。

老吏的眉头不禁轻轻蹙起,目光深邃地审视着这位立于眼前的镖客。崔九,年约而立,鼻梁高耸,眼眸深邃,瘦削的脸庞被一圈坚韧如铁的络腮黑胡勾勒,宛若一柄未曾出鞘的硬鬃利剑。加之那顶洁白的尖顶毡帽,更添几分不凡。

老吏抛出几缕试探性的问询,崔九的回答简短而直接,字字如同铁石落地,缺乏江湖镖人惯有的圆滑与笑意,与这常年风霜雨雪的镖路格格不入。

老吏敏锐地捕捉到,每当崔九应答之际,其右手总是不经意间滑向腰间,那是一个久经沙场、习惯于兵器相伴的习惯性动作。然而,此刻腰间唯余空荡荡的酒囊随风轻摆。

老吏不动声色,悄然放下手中的笔簿,缓缓踱步至崔九的车队旁,逐一检视。货物纯净无瑕,皆是制作青黛的染料,色泽沉稳。唯独那些装载青黛的木桶,较之往昔,显得格外庞大,引人遐想。

老吏并未过分深究,只道是此次货物颇丰,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了随行的三十余位车马行伙计。他们身着统一的紧腿裤与乌头鞋,年龄相仿,各自驾驭着雄壮的马匹,沉默不语,但眼神流露出的微妙紧绷,如同紧绷的弓弦。

“这些家伙,看着可不似寻常车马行伙计与镖人。”老吏心中暗自思量,随即提笔欲书,打算拦下这批车马,交由城门监官兵卸下货物,细细查验!

笔锋将启,却猝然被一只细腻的手掌温柔地拦截。老吏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以一抹温婉的笑容,轻轻拂过他的视界。

“金三娘子!”这四字一出,犹如春风中翻涌的浪花,激起了心湖阵阵涟漪。这位长安城内的商界奇女子,名声赫赫,人脉织就的网,密布于权贵的殿堂之间,传言中,御泥坊之后,也隐约可见梁王与奉辰府的巍峨身影,为其撑腰。

老吏只是这金光门城门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吏,干了二十多年,仍是一个小小书吏,像金三娘子这般大人物,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金三娘子笑语盈盈,眸光温暖如春日暖阳:“老丈怕是还未享用朝食吧?我特地为城门监的兄弟们备下了热腾腾的汤饼,还有这飞钱一张,乃我城中柜坊所存,虽不多,却也值百十贯,足见诚意。我这马车内的确藏了些私物,是特意为梁王爷准备的,还望老丈行个方便!”言罢,一纸飞钱轻盈递上,其上柜坊印记鲜明,真伪立辨,不容置疑。

老吏接过飞钱,指尖轻捻,心中暗自盘算,这薄薄一纸,竟是他此生未敢奢望的财富。有了它,儿子的婚事便有了着落,西市张屠户那五贯钱的彩礼,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他微薄俸禄,月不过三四百钱,五贯之资,已是天文数字,更遑论官宦之家,彩礼动辄千万贯之巨。

“这几位愣头青是车马行第一次走镖的镖人,很多规矩都不清楚,还请老丈通融。”金三娘子的话语,带着几分恳切,几分低回,让人难以拒绝。

老吏稍作迟疑,终是接过那轻盈的飞钱,笔尖轻触文碟,落下一个铿锵有力的“通关”字样,准许放行入城。金三娘子以笑靥回应,回眸间,与崔九交换了一抹默契却深沉的目光,对方仅微微颔首,不露丝毫情绪波动。

随着金三娘子的引领,十余辆马车宛如游龙,沿着城门关缓缓穿梭,悄无声息地滑入繁华的长安城,留下一道道悠长的辙痕。

崔九跟她并肩走在车队前面,崔九耳畔低语着金三娘子的责备,字字如针,却又藏着关切:“早早告诫过你,此行运送的是坛尸,万万小心,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些什么,平日里那青黛染料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押运,若不是我昨夜心中一直不安,今早特意前来,只怕那老吏起了疑心,坛尸入城便要出事!”

崔九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与自责:“这次运送坛尸数量太多,我担心路上出事,所以才多叫了些人,不想反倒惹来了别人关注,画蛇添足了!”

二人行至朱雀大街,脚步不约而同地放缓。崔九侧首询问:“接下来,是寻一避风港暂存,还是……”

金三娘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晨间风声已紧,巡疗司鹰犬四出,货栈皆非安全之地。不如依那瞽目人之计,直奔修真坊深宅,方可保万无一失。”

金三娘子与崔九并不知晓,她和崔九从这金光门进来的一系列动作,都被城门附近摆摊的草泽医瞧在了眼中。

此人乃是巡疗司佯装在城关口的谍子,早就听从了裴煊安排,负责盯紧各个城门入城的城门监,尤其是御泥坊的人,他便是负责金光门的。

从这镖人崔九跟金三娘子出现,他便发现了事情不对,是什么样的货物,需要金三娘子亲自前来?

见车队入了城,他连忙起身,朝着对面坊门前卫生僚的女医摆弄了一个手势,霎时,那女医迅速做出了响应,在卫生僚的僚楼上挂起了防疟的长幡,就这样,一坊一坊的卫生僚僚楼上,都依次挂起了青色防疟的幡子,不过数十个弹指工夫,青色疟幡的讯息已经跨越了群贤、怀德、崇化、怀远、延康、光德数坊,隔开了西市,送入了延寿坊内。

而此时此刻延寿坊内的懿德寺口,李稷刚被药王帮掌药苏玉颜派人送回来,还没等跨入寺内,便瞧见了那一路穿过来的青色防疟幡子舞动着,被延寿坊内卫生僚的司医取下来,投掷在地上。

李稷听宴安说过,青色疟幡代表着发现敌踪,他还没回过神,便瞧见裴煊带人匆匆从懿德寺内走出,刚好迎面跟他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