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赤焰堡之战
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参加战争，会有一种幻想，其他人会死，而你不会。然后，当你第一次受重伤，这种错觉就会烟消云散。
在赤焰堡的防卫战中，莱恩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正无力的躺在城墙边，身上全是硬币大小的血洞。
噼里啪啦的枪炮交响曲不绝于耳，连守军的惨叫声也被爆炸声淹没。
空气中满是火药与尘埃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肉香，实在勾不起食欲。
感受着血液流出体外，意识逐渐模糊，莱恩又想起了几天前在狱中作的那首绝命诗。
“此生如梦终需醒，恩怨随风尽无踪。”
…………
这一切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星辉城西北方向二百里，一处无名沙丘。
名为“讨魔旅团”的三人小队正在此处生火过夜。
“你们要去魔王城，为啥要往西北方向跑？魔王城不在东北方吗？”黑月烤着火问道。
她很喜欢火堆，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只有这一处有光，让人觉得被巨大的安全感包围。
最近神经太过紧张，她难得重新拾回了旅行的意义，所以也没急着去杀掉这两个人。
坦白讲，黑月一开始的目的是戏弄他们一番，然后看他们死前的反应。
但实际接触下来，黑月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们两个。
乐观、活泼、还有恰到好处的愚蠢，实在让人难以产生杀念。
要是他们能改掉对魔王的偏见，饶他们一命也未尝不可。
莱恩打开地图，一边比划一边向黑月解释道:“你看，现在整个北大陆和大半个南大陆都被帝国占领了。铁之国南部刚投降不久，肯定还有大量军队驻扎在那里。
走海路肯定是不行，魔王完全继承了海城的遗产，帝国的海军实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向西北进发，那边还有些国家和城邦在抵抗帝国的侵略。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再顺路招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
然后一路北上，渡过银沙海峡进入银翼的境内。银翼人大部分都是济世教的教徒，肯定会协助咱们的。
在银翼做好补给之后，沿着星语河顺流而下，偷偷渡过血河要塞，很快就能到魔王城了。
而且这条路刚好与当年天神下界所行的路重合，一路走下去，必定是如有神助。”
想了想，莱恩又补充道:“我们现在的实力和魔王相比还有点小差距，这趟我们沿途多接点委托，好好历练一番就行了。”
【还真是严谨周密的计划，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白阳觉得他能拖到今天才被逮捕真是个奇迹，按照这条线路，他得把帝国所有高手全打一遍，在游戏里高低得是个全收集玩家。
黑月替白阳问出了这个问题:“成为勇者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风鸣城城主的儿子，家里一直在把我当继承人培养。”
【哦，这就不奇怪了】
风鸣城是座中型城市，在南大陆勉强算个二流势力。城主想保住一个傻儿子，应该也没多难......吧？
这个问题打开了莱恩的话匣子，他在旁边自顾自的说道:“我爸是那种很典型的贵族领主，他觉得没什么比家族传承更重要。要是哪天帝国打过来了，献城投降便是。
我一开始想当个游侠，我爸的反应就好像是我要去自杀一样。在他眼里，我就该安静走完他安排好的人生。
但我不这样想。既然我在用着领民的税金，享受着领民的尊敬，那我就该保护他们远离危机。
让我高贵的不该是我的出身，而应是我的品格和所作所为。”
黑月:“我觉得，你还是找机会和你父亲谈一次比较好。”
“他呀，一个老古董，不会懂这些的。”
莱恩清了清嗓子，模仿父亲的语气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就你这点本事，要是离开家族的庇佑，活半个月都费劲。”
“那你踏上冒险之路多久了？”
“一周。”
【知子莫若父啊】
“你父亲是爱你的，只是他不擅长表达罢了。”
黑月这话并不是劝导，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使用玩家面板，她能看出铁棘的真名——风鸣城城主莱振，铁棘是这身铠甲的名字。
他大抵是放心不下儿子，所以伪装成不能说话的诅咒战士跟了上来。
在黑月和莱恩对话时，他总是时不时就往这边瞥一眼。
莱恩摆了摆手:“嗐，不提他的事了。明天咱们去接点冒险家的活吧？”
“冒险家？”
“没错，别看我这么年轻，我可是协会认证过的A级冒险者哦。”
“A级？”黑月有点意外，这个字母竟然没受汉化补丁的影响。
“嘿嘿，我出发前考了不少证，就这个用处最大。”
“冒险家的工作？打怪、寻宝、还是探索地下城？”
莱恩的脸垮了下来:“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实和理想出入很大。
收割粮食、清扫战场、护送商队、看守仓库、夜间巡逻，这才是冒险家的日常。
而且这些年行情不好，现在冒险家基本上和雇佣兵划等号了。”
“所以，下一站我们去当雇佣兵？”
“不是去当雇佣兵，是......正义的雇佣兵。”
莱恩打开地图，指了一处地点:“这个地方叫赤焰堡，堡主已经向帝国投降了，但在昨天他的儿子继位了。
新堡主决定反抗帝国，正在广招南大陆的有志之士。
我们现在过去，不仅能打出名头，说不定还能捞到几个新队友呢。”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莱恩自信满满:“不可能的啦，魔王军的主力不在此处。我们众志成城，必定能克服难关。这会是被载入史册的一战，帝国将在此战后由盛转衰，讨魔旅团也将名扬天下。”
黑月对此持保留意见。
…………
三天后，赤焰堡外墙的废墟旁。
“此生如梦终需醒......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莱恩一边想着绝命诗，一边静候着死亡的到来。流了太多血，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按理说以现在这个出血量早该死了，可他依旧吊着一口气。
战争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曾以为会有阵前斗将的环节。
只要斩将、破阵、夺旗，很快就能赢下一场战争，顺便打出点名头。
可他刚一露头，还没来得及报上姓名，就被密集的枪火打成了筛子。
铁棘拼死把他拽了回来，为此还吃了几发紫火燃烧弹。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是赤焰堡第一高手，莱恩本来还想招他进队的。现在，第一高手已经流的满地都是了。
铁棘正仰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铠甲还在冒着黑烟。他多半是被烤到碳化了，空气中的肉香味就是从铠甲里散发出来的。
初弦不在，不知是被炸成灰了还是跑了，希望是跑了吧。
这仗打得无比憋屈，连对方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就已经输掉了战争。
莱恩抬头看去，那“铁鸟”又来了。它扔下的东西，算是火系魔法还是金系魔法呢？
算了，和自己无关了。莱恩闭上了双眼。
五千米外，帝国军临时指挥部。
在禁军统领的陪同下，帝皇正在检阅这支先遣连。
“所以，现在帝国军团的装备主要是海城风格？”黑月摸着一把造型夸张的魔导机枪问道。
雾霄答道:“是的，普通军团绝大部分是这样，但精锐部队还是以冷兵器为主。这些魔导武器在尖端对抗中作用有限，不过对普通叛军的杀伤效果显着。”
黑月点点头，想做出几句批示。但她完全不懂军事，又不想外行指挥内行。
白阳悄悄提词道:【机关枪里一定要有子弹，无人机上不能有人，血药要在活着的时候用】
黑月稍微整理了下措辞:“不必考虑军费开支，把我军伤亡压到最低。士兵待遇要继续提高，工资、保险、抚恤、奖金，按官员平均工资的两倍发放。医疗、饮食和住房免费，缺钱管我要。”
忠诚不是得来的，而是买来的。黑月自认没有那种能蛊惑众生的个人魅力，也没有那种吸引人的理想信念，但是她有钱。
收获忠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的利益与自己牢牢绑定。能从狂热中挣脱的人很多，背弃理想的人也不少，只有大毅力者才能割舍自己的切身利益。
“明白。”雾霄立刻将黑月的指示记录在随身携带的黑色小本上。
“今天先这样，差不多就停火吧，我回去救人去也。”
黑月换回魔女套装，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赤焰堡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