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阿若的决心
阿若以为巫山人可以阻止城里即将举办的祭祀。
首领却摇了摇头。
“我们不会下山的。”首领的态度很坚决。
阿若知道她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巫山首领的想法的。
年轻的巫医,戈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着阿若问道:“我们不能阻止这件事,但有人可以。”
“可以帮助那些奴隶的人不是我们,是你。”戈说了一句让阿若听不懂的话。
阿若指指自己,心想怎么能呢?她只是一个都不能在城里住,只能住在山脚下破茅屋中的猎户而已。
她说的话,城邦主是不会听的。
巫医却很认真的点头表示是的,就是你。
“你是巫山人和两河部落民的后代,你可以打破神像。”巫医又说了一句。
阿若愣住了。
打破神像?
“你不是说了吗?城里之所以要做人祭,是为了不让神像继续裂开。”
“你把神像直接砸碎,那这场人祭,自然就会停止。”巫医继续说。
阿若这次懂了。
是啊,如果这场人祭真的是为了阻止神像继续裂开,那么只要把神像打破就好了。
但打破神像的后果,在场的人都知道。
为了阻止神像裂开,城主不惜从别处绑来一群奴隶做祭祀,要知道大河部落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做过人祭了。
巫山首领看着族里这位新任的巫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戈的意思很明显了。
打碎神像以后的确不需要奴隶做人祭,但如果神像真的被打碎。
阿若就是那个代替奴隶被人祭的对象。
戈比老巫医要聪明的多,但也残忍的多啊。
如果老巫医还在的话,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办法,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让阿若这样去做的。
她只会告诉阿若,这件事管不了,劝阿若回家去,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但首领莫名觉得,也许这样的戈,会打破她们巫山人一直缩在山里生活的现状。
以前野兽还听话的时候,住在山里很好,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难。
野兽不再遵守母神曾经定下的规矩这件事,在巫山首领的眼里看来,并不完全是坏事。
因为巫山人在山里住得太久,再不和山外的部落通婚,迟早会灭绝的。
首领还有一个猜测,野兽不再遵守母神的约定,可能意味着母神的力量越来越虚弱。
那么山下部落所信奉的新神,是不是也不像以前那么强大了?
毕竟新神的力量,就是从母神身上得来的。
根据甲骨上的记载,很多年前,两河部落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很厉害的战士,有人会喷火,有人会行水。
只要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就会得到普通人类的追随,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了部落的首领。
巫山人就是在这些人出现之后躲进山里的。
在搬进山里之前,因为他们是女娲后人的旁支,血脉影响无法得到这种力量,部落也就一天天的落败了。
巫山人的先祖在某一天,急匆匆的回到族中,然后召集全族人一起商量事情。
第二天,所有巫山人就搬离了原来的部落,躲进了山里。
每一个巫山人都会在成年之后,得知当年的先祖们抛弃祖地,匆匆搬进山里的原因。
为了躲避人祭。
“吃掉母神的后裔,就可以得到新神的力量。”甲骨上清晰的记载着这句话。
这就是最初人祭的真相,也是新神可以代替旧神的原因。
母神是创世之神,生来就有力量。
但新神不一样,他们靠着吸食母神的血肉,才得以诞生。
“母神真正的后裔被吃完后,就要轮到我们了。”当年的巫山先祖很有远见的在甲骨上刻下了这句话。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母神后裔越来越少,两河部落出生的人里,拥有特殊力量的战士,也越来越少。
当年搬进山里后,巫山人偶尔还是会下山的,所以断断续续的可以打听到这些消息。
直到人祭的事情越演越烈,她们终于封闭了山道,再也不曾踏足过山下的土地。
至于山道怎么封闭,似乎是先祖中有个奇人,懂得用石头摆一些障眼的法。
这也是母神教给先祖的,所以有着母神血脉的人不受障眼的限制。
一直到阿若闯进山里,巫山人才知道,原来巫山人和两河部落民的后人,也同样可以在山里自由来去。
不过阿若这次来了以后说她很久以前就想继续进来却找不到入口了。
首领觉得可能因为阿若的身体留着两河部落的血,所以有时候可以找到入口,有时候找不到。
这样的阿若,愿意为了那些根本就不认识的奴隶,代替她们,完成这次的人祭吗?
阿若的脸上是一片挣扎犹豫的神色,这也在巫山首领的意料之中。
谁会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呢?
但阿若接下来的话,却让首领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小看了阿若。
“我的母亲身体不好,眼睛也要看不见了。我的妹妹从小就不知道吃饱肚子是什么感觉。”
“我每天进山打猎,换来的食物也只够吃个半饱。遇上大雨不能进山,我们还会连续饿上好几天。”
“我可以进城打碎神像,但我的母亲和妹妹,有谁能替我照顾她们呢。”
阿若脸上的犹豫,随着她说出的几句话逐渐褪去。
她的目光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希冀。
她紧紧的盯着巫山首领的脸,又重复了一句:“谁能替我照顾她们呢。”
戈已经在巫山首领说话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会把你的母亲和妹妹接来山里,以后她们就是巫山人。只要我在部落里一天,我就一天不会让她们挨饿。”
“当然,如果你真的可以砸碎神像的话。”戈接着补充了一句。
首领看到阿若在听到戈这样说以后,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
“我第一次进山的时候,就觉得你们这里好。”
“母亲和妹妹可以留在这里,我觉得很好。”
“我会打碎神像的。”
*
第二百五十章成王败寇
梦境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不来了。
寒枝有点失望,没看够呢。
但是睡醒后的白天里总是很忙碌,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今年的雨季来的比前两年都要晚一些,而且雨量也没有以前多。这点从平原旁的河流就可以看出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雨水过于充沛,河里的水都漫到岸边来了,今年却下降了一截。
河道本来就不宽,照这样下去,等到秋冬的枯水期,岂不是要见底了?
虽然秋冬时候作物基本都已经收割了,对于灌溉的需求会降低,但是今年还准备试种冬小麦呢。
冬小麦播种下去以后,田里要保持适量的墒情,也就是湿度。而越冬之前的麦苗,需要一定量的灌溉水,来稳定地温防止冻害,小麦才能安全越冬。
就算熬过了秋冬,春季也并不是什么多雨的季节,所以才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雨水之后也是春耕的好时机。
之前听说北猿干旱的时候,寒枝也只是同情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蔓延到南边来了...
在寒枝心里面,人祸从来不是她需要担心的。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任何一个部落,会比目前的女娲氏更强大。
哦,梦里那个疑似女娲氏祖地的部落还是有可能对她们造成威胁的,因为人多啊。
不过她也并不是很怕。
奴隶社会的战斗力,是不能光看人数的。
奴隶没有保护自身利益的动机,所以战争的积极性很低,很容易临阵倒戈。
再加上日常连饭都吃不饱,大脑思考能力不足,就会导致训练成本以及组织难度都异常的高。
这并不是寒枝自视甚高,而是历史上有实例。
武王伐纣的决胜场,牧野之战,周武王用几万士兵的队伍击溃商纣王,也就是帝辛的几十万大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很多史书评价周武王是上天选中的明君,所以才能以少胜多,打败以残暴着称的帝辛,登上诸侯之王的位置。
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这几十万人马水分实在是太大,即使真的有这么多人,其中也大半都是奴隶。
几十万奴隶大军看着唬人,其实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而已,打起仗来士气低迷,一击即溃,败了也正常。
帝辛不光爱任用奴隶做普通士兵,也很喜欢在奴隶中选拔人出来做将才。
这一点在后世也被很多人赞赏为明君之举。
事实上帝辛确实不是后世认为的那样残暴不仁,毕竟他最大的敌人周王讨伐他的时候,在战斗檄文《牧誓》里面罗列的罪名,也只有四项而已。
一个是惟妇言是用,说他在国家的重大决策上会听取女人的建议;二说祭祀不修,不祭祀祖宗不崇敬鬼神;三是不任用亲族,这个理由,呃,寒枝记得自己当时看到的时候只感觉两眼一黑,这也能算罪名;第四就是喜欢收容一些其他地方的逃民奴隶,并且会在其中挑选一些有才的人任命职位。
最大的敌人写的檄书只罗列这几项在后世看来简直就是明君之相罪名的帝辛,却在后来变成了最着名的暴君。
战国时,帝辛的罪名被加到了二十多条,到了西汉的时候又加了二十一条,到了东晋,再增加十三条。
而等到明时的封神演义,那更是重量级的把各种素材集合整理加工一番,让他在民间的名声彻底没法翻身。
所以子贡才会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纣王不好,但不像传说里面的那么严重。所以君子们才十分厌恶居于下流,因为一旦到了下流,那天下所有的罪名就都会被安插在你头上。
随着后世各种历史研究以及影视的重新演绎,帝辛的形象还是在慢慢好转的,起码寒枝就很多次在各种论坛上看到吹嘘帝辛明君了。
说是他出外开疆扩土,出征东南夷,所以内部才会被周武王趁虚而入,不然就凭他英雄不论出身的前沿思想,未来说不定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但寒枝是个看历史的时候总喜欢去探寻背后原因的人,在她看来,帝辛之所以喜欢重用奴隶,是因为贵族阶层没有可用之人了。
诸侯们割据一方,在各自的领地里做大王,只是意思意思每年给他进贡一下。
而帝辛自己领地里的贵族们,也就是巫,并不听从他的管教。
上古时期的巫,掌握着国家的最高知识以及权利,毕竟文字被发明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记载祭祀结果的。
祭祀的主使者是巫,而不是王。
在巫权达到顶峰的商时,巫更是可以直接参与干涉王的人选。
因为当时的人们认为,国家的王只是“昊天上帝”的使者,来凡间传达上天的旨意而已。
而谁是“昊天上帝”呢?
自然是在当时被认为可以交通鬼神上达天听的巫了,所以巫权是比王权更高的存在。
从帝辛出征东南夷的举动看,他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而一个有野心的王,对上了权力比他更大的巫权集团。
巫权明明掌握着最高的知识,但站在王权的对立面。
巫师,也就是贵族阶层的人不能为己所用,帝辛当然也就顺势丢弃他们,转而去奴隶阶层寻求突破点。
无论是收留其他地方的逃奴还是直接在自己的奴隶里面提拔人出来加以任用,都是为了抗衡巫权,提高王权的正常做法而已。
至于檄文说帝辛会在重要决策上听取女人的建议这点,寒枝猜测大概是因为商时还有母系社会残留,女人并没有像后世那样退出政治舞台,而是还活跃的参与其中。
妇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在后世总是重点被强调是武丁妻子,但她是一直有自己的封地的。
在自己的封地里,她就是王一样的存在,只是后世总喜欢弱化这一点,只捞着武丁妻子的名号大肆宣传而已。
母系氏族的残留甚至是一直延续到汉时的,那时候的公主也有自己的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