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和戚龙扬到了戚王府门口,两人翻身下马。门口有两个小厮在等,见他们到了,就主动迎上来,把马牵去系好。
偏门之中,一串丫环婆子鱼贯而出,围着戚龙扬与他循声问好,其中有几个丫环则走到银环身边,请她从侧门进入王府:“姑娘,这边请。”
戚龙扬和银环说过,她的身份要暂且保密,需由戚王爷亲自确认,因此那些寻常的下人是不知道的,只当她是一位暂住的贵客。
但是戚王妃是知道的。
银环从戚龙扬的口中,听说了一些这位戚王妃的事。
说她由于行善积德,吃斋念佛,声名远播,独爱与己同名的胡杨树,被人尊称为胡杨夫人。
名望虽比不上戚王爷,但却是她一言一行搏得的美名,并非全仰仗戚王爷的地位和威望。
银环没有从小舞口中听过有关她娘亲的话。小舞说话其实相当谨慎,又总是谎话连篇,那些真正重要的信息,她要么不说,要么就含糊地带过。
戚龙扬见银环呆站在王府门口,昂着头,似乎在看着高挂的匾额,猜她是近乡情怯。
他抬手在银环帷帽前面晃几下,柔声说:“我让人给你安排好卧房了,母亲她很想见你。父亲前些日子受伤要休养,耽搁了一段时日,这几日总要忙些风沙城的事务,夜里才得空过来与我们一道吃饭。”
银环没想到戚王爷竟会放心,让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先去见胡杨夫人。他就不怕她是什么危险分子吗?
想到要见胡杨夫人,银环的心脏就怦怦直跳。
她不怕见到戚王爷,因为被认出来也没有关系,直接开打完事。但是若要她欺骗一位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她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如果,胡杨夫人一眼就看出她身份作假,在她还没跟戚王爷碰面的时候,就戳破她,那可怎么办?
银环被戚龙扬带着走,她扫视着四周。
她和覃天约好了,如果他有按计划在她进王府的时候潜入,就要留点痕迹让她知道。
但是现在她身份未明,出来迎接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下人,银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给她提供方便潜入的机会。
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地上不走了。
戚龙扬奇怪地问她,“怎么了?有什么让你不舒服吗?”
“我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看。”银环抬头,锐利的目光透过帷帽的白纱刺向戚龙扬,“你该不是设陷阱要害我吧?让我乖乖进王府,最后把我关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戚龙扬还没想好怎么抚慰银环的心情,在旁迎接的下人们就纷纷不满了起来。
“尊贵的客人,我们龙扬公子把您当贵客,好心好意留您住下,怎么会有坏心?”
“是啊,您可真是冤枉我们了,王爷、夫人、公子都是大大的好人呐……”
戚龙扬在想银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定是有什么让她害怕应激了。
他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武林大会前夕,企图刺杀父亲的合欢宫人指控父亲囚禁了毒女甄琴。
他解释说:“是不是我们来这儿的路上,你听说毒女甄琴被囚禁在戚王府的事,你不必相信,那不过是想谋杀父亲的贼人的奸计。他们拼了命地要抹黑父亲的名声,其心当诛。”
本来在为戚龙扬和王府说话的下人中,好几个顿时都噤声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附和着。
银环看他们的反应,猜测有一部分下人是知道王府里关了个人的。
但是戚龙扬是傻白甜,他完全没看出这些深意。
银环不依不饶地跟戚龙扬要求,“你们王府的护卫呢,都藏起来偷偷摸摸,我要清楚地看见他们,省得有人在背后要偷袭!”
戚龙扬看了看天时。如今光天化日,离晚上还有段时间,父亲还没回来。
他让银环等一会儿,先自己进王府里面,没多时又走出来,轻轻拉着银环的手臂,“我叫他们都站在显眼的位置了,保证你能进门就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人藏起来。”
银环这才消停,她被戚龙扬轻轻拉着往里边走,目光划过排排站的护卫,微微点头,颇为满意。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覃天肯定能进来。
一枚粉色的花瓣突然随风飘来,银环伸手去抓,正好戚龙扬要打开手掌接住花瓣,她的手就放在了他的手心。戚龙扬握住,又被那手的触感吓到松开。
他本来心中在想,这花瓣是哪里来的,现在却全没有那个心思。
他感觉自己从脸到脖子,都热得发烫。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握住银环的手的触感。
“你不走了吗?”银环看戚龙扬呆站着不动,催促他。
戚龙扬慌忙点头,眼睛不敢看她,“走啊,哈哈,当然走啊。”
他快步走在前面,没走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和银环并肩走着,时不时侧脸看她。
她是他的姐姐。是他从小到大,替父亲找了很久,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姐姐。
可是,她为什么要是他的姐姐。戚龙扬苦涩地想,带银环去给她安排好的房间。
房间里已有一人在等候,大门敞开着,银环远远便看到一位穿着衣着精致典雅,但又不会过分张扬的,仪态端庄的妇人坐在那里。
她看见他们来了,就激动地站起身,想靠近又不敢,只敢朝戚龙扬喊,“龙扬,这位就是……”
戚龙扬点点头,“母亲,这就是我找回来的姐姐,她受了些苦,失忆又毁容了,所以可能不太记得您。”
胡杨夫人马上就掉下了豆大的泪珠,哀戚地喊,“我的孩子,小舞啊,你可真是受苦了。快,快把帽子摘下,让我看看你,别怕,天底下没有那个亲娘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娘都爱你。”
银环只看到了胡杨夫人的淳淳爱女之心。她愿意相信,这是不同于戚王爷的,一个真正的良善之人。
她在心里叹口气。有胡杨夫人在,难怪戚龙扬会是这么个性子。
银环只好摘下了帷帽,露出了她那一张,有别于戚凤舞的平凡质朴的暗黄的面容。
戚龙扬看到她的眼睛,如此干净迷人,又对她普通的脸感到奇怪。“你不是说你毁容了吗?”
银环平静地说:“因为一些变故,我成了这个样子,戚凤舞是很漂亮的,我没有她漂亮。”
戚龙扬不以为意,他还以为银环的毁容程度,已经影响到了日常生活,才要戴着帷帽。如今见她只是不够漂亮,就放心了许多。
不过,他怎么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呢?是错觉吗?
胡杨夫人愣在原地许久。她定定地看着银环的脸,还有那一双眼睛。她忍不住上前抱着银环哭。
她可怜的女儿,丢了太久,她这个做娘的,居然都没法分辨出这是不是她的孩子。
胡杨夫人感受到了银环的友善,还有她身上佛的味道。她虽然认不出来,但她相信,这就是她失踪已久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