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赵荑一直等着荀翊。直到亥时中,他才回来。
“祖父说了什么?”赵荑一边帮他解斗篷系带,一边问。急急召了荀翊回来,又说话到这么晚,事情一定很重要。
“嗯,有事!”荀翊由着她给自己脱了斗篷,只还没等她把斗篷交到一旁伺候的清湄手里,他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清湄急忙接了斗篷,垂头退身出了内室。
赵荑满脸绯红地推他:“快松开,说正事儿呢!”
“搂着娘子才是正事儿!”荀翊闷笑。
“少耍无赖!”赵荑咬牙。她怎么忽然就和这夫君这么亲密了?可她偏又不排斥,真真见鬼了!
“祖父让我收拢父亲留下的人手。河道郡庄子的财物需要处理,父亲应该在别处也藏了些东西。祖父说,兹事体大,不能交由旁人,只我最合适。”荀翊没有松开赵荑,反而把她抱起来,在桌旁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祖父一直没有处理河道郡庄子的财物?”赵荑拧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与荀翊姿势暧昧。
“一直有人盯着,祖父怕打草惊蛇,反而出更大纰漏。”荀翊一手搂住赵荑的腰,一手轻轻抚着她披散在脊背上的长发,那乌发柔顺如丝绸般,让他爱不释手。
“有人盯着?”赵荑眉头皱得更紧。“祖父可说是何人?”
“仇家!很多年前结了仇怨,一直纠缠不休。”荀翊一下一下顺着赵荑的头发,语气里没有惊讶。
“那仇家知道河道郡庄子有财物?知道是父亲贪墨所得?”赵荑的心悬了起来。
“知道!”荀翊点头,神情淡然。
“既是仇家知道,不是很危险么?夫君为何不担心?”赵荑盯着荀翊的眼睛。
“祖父说,那仇家有顾忌,所以一直没有动手。”荀翊抚着赵荑的手说。
“什么顾忌?”赵荑追问。
“祖父没有说。我问了,但祖父说有些事不必知道,徒增困扰罢了。”荀翊揉着眉心。
“有顾忌就好,总好过孤注一掷地寻仇。”赵荑安慰地抬手帮他一下一下按揉额角,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既然召回荀翊做事,为什么就不能多些信任呢?事事藏头缩尾,她实在看不惯。“祖父让你如何做?”她问。
“祖父说,庄子的财物必须处理,但究竟如何处理,他也一愁莫展。不过据祖父调查,父亲的人手目前被一个叫顾顿的人总领。此人原是山匪,不知怎么和父亲结识,被父亲收到手下,专门替父亲运送、护卫大笔财物。无论财物最终如何处理,这顾顿都要先收服了,不然祸患太多。”荀翊有点疲惫地将头靠在赵荑肩头,细细说着。
如此看来,这顾顿应该知道大老爷财物所在,甚至知道大老爷的一些密事,这样的人扔在外边,确实后患无穷。
“所以祖父此次只让你带人收服顾顿么?”赵荑问。
“是!此次只收服顾顿,后续财物如何处理,还得再商议。”荀翊答。
“如今父亲不在,那顾顿直接吞了财物,据为己有,岂不更好?”赵荑觉得对方既是山匪,有利可图,又是不义之财,这样做最是顺理成章。
“祖父说,他查到父亲给顾顿和他手下人用了毒,每年给一次解药,延缓毒性发作,控制对方。如今父亲不在,那些人拿不到解药,怕是难逃一死,要了钱也没命花。”荀翊语气里没有任何同情。山匪本就打家劫舍,靠强取豪夺过一天算一天。如今这样,不过是他们原本的日子罢了。
“既是如此,想来那些人现下必然惶惶不安。若不能拿到解药,性命受到威胁,他们对父亲生了怨,会不会直接报复到我们身上?”赵荑担心地问。毕竟父债子偿,这个朝代的人多数这样认为。
“有这可能,但山高皇帝远,他们远远到京城来寻机报复,恐怕事情还没成,自己就先没了命。”荀翊微眯了眼。
“父亲的毒药从何而来?”赵荑问。毕竟没听说大老爷懂医术,也没听说他身边有医术高明的手下。
“祖父查了许久,也未查到那药的确切来历。只似乎是父亲年少时无意得的一个方子,药物调配父亲从不假手于人,没人知道。”荀翊倚着赵荑肩头,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昏昏欲睡。
“祖父让你如何做?算了,赶紧睡,明儿个再说。”赵荑抬起手臂,轻轻搂住荀翊。他一路疾行回京,还没来得及休息,又被祖父唤去,说话到这么晚,一定很累。
荀翊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继续回着她的问题:“祖父说,顾顿带着那些人,一直隐遁在河道郡庄子附近。父亲每年七月都以巡查河堤为由,往河道郡走一趟,应该就是送解药过去。目前看,还有些时日,倒是有时间筹谋。不过祖父说,也不宜太迟,若那些人长时间拿不到解药,索性自暴自弃,真的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倒是更难收场。”
迟则生变,确实不能再拖。
“你可知解药在哪里?”赵荑问。依大老爷对荀翊的压制,他哪里会将这么机密的事情说与他听!
“不知道!大哥应是知道的,只他已经和父亲一起去了!”荀翊睁开眼,神色多了复杂。
”二哥呢?”赵荑问。“他有没有可能知道?”
“应该不知!”荀翊没有动,只缓缓答着。“祖父说,他去问过二哥,可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处理,二哥很是奇怪,还问祖父,是他之前任上需要做交接么?”
既然大老爷的亲儿子都不知道,那估计没人知道这解药在何处。
“你既不知解药在何处,又不知父亲给顾顿那些人用了什么药,若你冒然去了,他们拿不到解药,把怨气撒到你身上,可怎么好?”赵荑觉得这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她如何能不担心。
“所以我得和你借个人。”荀翊坐直身子,笑着看赵荑。
“荟春?”赵荑挑眉反问。
“娘子聪慧!”荀翊丹凤眼里有淡淡的血丝,可依旧满眼星光。
“就耍嘴皮子!”赵荑嗔怪。“只你怎知荟春能有办法?”
“因为——荟春很有些来历!”荀翊将赵荑的一缕发丝握在手里,轻轻把玩着。
“来历?”赵荑愕然。祖母让她照顾荟春,说是她救下的一个过路妇人留下的孤女。对祖母的话,她从无半分怀疑,当然也不会查证。
“想来祖母要么认为没有必要,要么也觉不过前尘往事,不必提及。”荀翊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