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把这个老登忘了
众目睽睽之下，弗唯一把拎起团成团的墨故知，像抖落泥袍子似地晃了晃，“这是哪家坟头爬出来的艳鬼啊？”
“平常说你像鬼你还真把自己折腾成鬼是吧。”
墨故知像是一只被扼住命运般的后脖颈的猫崽仔，白发垂落掩埋住面容。
“好久不见啊，五师兄。”
“确实好久不见，师兄都快认不出你了。”弗唯身为四海界鼎鼎有名的医修，触碰到墨故知的刹那就觉察出不对。
“把头抬起来。”
浥青伸手拦了一下，“那个，师父，你确定要看？”
弗唯转头看一帮小孩还有七师弟如临大敌的模样，直接气笑了，“来，让我看看，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没那么严重，是他们小题大做。”墨故知扑腾两下，结果并没什么用，弗唯的手抓得很紧。
她叹了口气，默默给自己点了一盏灯。
“你！”
弗唯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一张毫无血色惨淡如鬼魅一般的脸上生生凿开了两个血窝，上挑的眼尾爬满了蛛网般的金纹，活像被破了朱砂的玉雕却裂了缝。
弗唯皱眉死死盯着墨故知，他把孩子送出宗门让他们出去历练，可不过一个月而已，怎么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其实······”墨故知被五师兄盯得头皮发麻，“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还破境了。”
本就心魔缠身的人强行炼化了祖神遗留下的怨气，获得神力的同时也不得不承受那无尽的怨念。
弗唯拎着她不说话。
墨故知低下头，扒拉着弗唯的袖子站稳，“我这不早就这样了嘛，眼睛里的是神力，好东西。”
弗唯还是死盯着她不说话。
墨故知把头埋得更深了，是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要不您······打我一顿出出气？”
“打你？”弗唯指尖戳向她眉心，一股清凉的灵力涌入一路破开沉疴，灵台有一瞬的清明。
“我直接给你打口棺材得了，看你这样，早晚用得上。”
墨故知“嗷呜”一声挣脱弗唯的桎梏，摸了摸还带着丝丝凉意的眉心，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别啊，我这么可爱善良美丽大方又聪明的小师妹，你舍得看不见我嘛。”
“哼，舍得。”弗唯瞪了二皮脸的某人一眼，“我可太舍得了，没有你我能多活多少年。”
气氛终于松散下来，浥青神情放松，打算把手中的面具递给小师叔。
“咣当”一声，墨故知愣在原地，接着她扬起嘴角，“手滑，手滑。”
空气再次凝滞，裴青寂站在泊苍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好可怕，墨故知的师兄好可怕。
“你眼睛······”
弗唯话还没说完，墨故知立马打断道，“没事！没事！意外！意外！”
“你听我解释五师兄！”
弗唯盯着墨故知，叹了口气，下次绝对不会再放孩子单独出去了。
*
议事大厅内，墨故知呲牙咧嘴揉着发红的额头，一脸幽怨地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弗唯。
“墨九渊用来连接海月城的‘气’不是寻常的灵气，而是祖神飞升时剥离的怨念。”
墨故知指尖凝出几缕散落的黑雾，黑雾中浮现当时祭坛上的残影——
祭坛之上，一人影缓缓踏上那通天大道，随着离“天”的方向越来越近，肉体凡胎寸寸剥落。
缠绕金纹的心脏埋藏进熔炉形成日月神潭，鲜血溅落的刹那，整片大地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九世轮回，恶欲缠身，最终斩三尸证道，善念成神，怨念成诡。”墨故知散了散指尖萦绕的黑雾，露出腕间蔓延的金纹，“日月神潭潭底留下的‘焏’就是初始诡焏，但这种诡焏并不会随便侵入人体。”
“而海月城里的焏若是沾染上······”
“会怎样？”裴青寂和泊苍师徒俩和听书似的，津津有味，就差抓把瓜子助兴了。
墨故知耸耸肩，“按目前来看是诡化。”
“诡化是啥？”
“不清楚。”
“切~”
“你切什么？”墨故知翻了个白眼，可惜她现在已经没有眼白，“我又没见过。”
“既然如此。”时微瞥了一眼墨故知，只见那人双目空洞，不知来处，“墨家又为什么要在南海截杀呢？”
“小墨，你说。”弗唯道。
哈？小墨是什么称呼？
虽然心里腹诽，但墨故知面上丝毫不显。
“一开始墨家或许真的是单纯想要在海月城炼化我们，但被归一宗打断了。”
“而在南海，他们未必是想杀我们。”
墨故知闭上眼，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从海月城中的修士来看，墨家或许可以控制沾染上诡焏的人，而五宗十二派的弟子恰好都在南海。”
天高皇帝远，一群元婴都没几个的小崽子，若是想控制住简直轻而易举。
只不过，墨故知还有另一层深意没有说出来。
墨家不可能不知道归一宗的战力，不提别的，她墨故知逃跑的可能性简直是百分百。
若是她逃出来，海月城已经被炼化，再加上她和墨家的关系，那才真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以归一宗护犊子的程度，届时，没了林听晚作保，宗门和世家绝对避免不了一战。
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可惜啊，架不住咱底牌多，不说别的，归一宗就是一个能打。
不过现在，计划失败后尘镜又会怎么做呢？
墨故知忽地想到墨家主身躯死亡前那句话，“我们马上就会再见的······”
“师父！师父！”
一个修士冲进来，手里举着一根玉简，“无为、无为之地出事了！”
“什么？！”
是了！
墨故知恍然大悟，既然内部瓦解暂时失败，那还有外部入侵。
玉简投影中，无为城边境处的天空裂开猩红的豁口，无数鬼影如蝗虫倾泻而出，守在边境处的修士被黑雾缠成茧蛹，茧中传出骨骼碎裂的脆响。
墨故知眉头一皱，这或许就是诡化。
“鬼域和四海界的连接是怎么打通的？！”
时微因为万寒清的关系曾经经常游走于鬼域和四海界之间，她神情凝重，“鬼域和四海界的连接通道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可以独自打开，但即使这样时间也有限，绝不可能像这样，和、和······”
架了个桥似的。
“除非······”
弗唯眼底淬满寒意，“除非有人在四海界给他们开了一个口子。”
“那就是墨九渊了！”方夷登时拍案而起，“这个老家伙竟然勾结外族！”
墨故知看了一眼方夷，直觉有些奇怪，“打通两界通道需要多久？”
鬼域和四海界之间属于不同的法则之地，若是打开连接，仅凭一个墨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墨故知面上分毫不显，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抽丝剥茧。
炼化海月城也好，控制五宗十二派的弟子也罢，不过都是尘镜借墨九渊的手毁灭四海界的方法。
而鬼族，尘镜早已控制了鬼族，这点不足为奇。
虽然不知道尘镜是怎么打破的鬼域结界法则，但人家帝君又是鬼王的肯定有办法，主要是四海界，四海界的结界法则是谁打破的。
尘镜？
不对不对，无为边境有专人守候，尘镜那个化身别说打破，连靠近都会直接被当成可疑分子。
世家的力量肯定不够，无为边境的守卫甚至······
五宗十二派！
不不不，四宗十二派。
五宗十二派轮流派人值守无为边境，若是守卫动的手脚就很简单了。
但是谁呢？
墨故知不经意扫过那几个人，飘渺宗，正清派，又或者······
“小师叔？”
墨故知回过神，看向喊她的浥青，发现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怎么了吗？”
弗唯扶额，身心俱疲，“无为城就是一个边陲小城，鬼族来势汹汹，他们肯定是守不住的，我们打算派人过去看看。”
“那就去呗。”
墨故知的目光不断在缥缈宗和正清派之间扫射，她第一次觉得看不见眼珠子是这么方便的一件事。
“都谁去啊？”她状似不经意问道。
“五宗十二派都去，再加上几个长老。”弗唯没好气道，“不找人看着你我怕你升天。”
墨故知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在意，“谁带队啊？”
“我们吧。”容九站起身，面露严肃，“正好无为边境的值守该到飘渺宗了。”
墨故知眨眨眼，倏的灿然一笑。
把你这个老登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