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竟有比牡丹还俏的姑娘!”
朱漆游廊下转出个华服美人,金线牡丹裙扫过满地落英。临川长公主腕间九鸾钗叮咚作响,染着蔻丹的指尖挑起江颂宜下巴:“这便是嘉庆县主?”
江姝慌忙拽侄女行礼,冷汗浸透重纱衣。长公主的护甲划过江颂宜脸颊:“本宫最爱美人,县主可愿常来公主府赏花?”
【又来?上回这么说的还是强抢民男的昌平侯!】
江颂宜木着脸福身:“臣女粗鄙,恐污了公主府的地砖。”
满园贵妇倒抽冷气。谁不知临川长公主当年为抢驸马,当街鞭笞三家贵女?陈如意捏着帕子窃笑,等着看江家女血溅牡丹丛。
“好伶俐的丫头!”长公主却抚掌大笑,“本宫就爱你这股傲气!”
牡丹花丛簌簌晃动,临川长公主攥着江颂宜的手腕不肯放。鎏金护甲划过少女细嫩的手背,像在赏鉴新得的羊脂玉:“姝儿,你这侄女可定了人家?”
江姝正盯着江颂宜发髻间的红宝石簪子出神。那日暴雨中听到的心声又在耳畔回响——“我的孩子究竟在哪”。她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长公主的话截断,陡然清醒过来。
这丫头如今防她跟防贼似的,若暴露了能听见心声的秘密...
“尚未。”江姝捻着帕子随口应道。
“妙极!”临川长公主抚掌大笑,腕间金镶玉镯撞得叮当响,“我儿苏盛也未婚配。咱们自小就要好,偏你三个女儿都嫁得早,如今正好让颂宜做我儿媳!”
江姝那句“好”字刚冒头,广袖突然被狠拽了一把。转头就见江颂宜垂眸浅笑,心声却炸雷般响起:【好你个大头鬼!虽说我坑走你三千两白银、两箱金锭、五间铺子,可也替你挡了三次暗杀!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卖进公主府?】
“好...好像我做不得主。”江姝抹了把额角冷汗,“颂宜的婚事还得她爹娘点头。”
临川长公主撇撇嘴。谁不知道江家三房当家的许氏最疼女儿,江鼎廉那个莽夫更是把闺女当眼珠子。正琢磨着怎么绕开这对夫妻,忽见花径尽头转出一群少年。
打头的红衣少年袍角翻飞,金线绣的麒麟在日头下明晃晃扎眼。临川长公主眼睛一亮,拽着江颂宜往前推:“盛儿快来!看看娘给你挑的媳妇儿可合心意?”
苏盛脚下一绊,腰间玉佩差点甩进牡丹丛。他今早还在跟四皇子吹嘘要去北疆挣军功,此刻却盯着湘色罗裙挪不开眼——少女发间红宝石映着日光,竟比满园牡丹还要艳上三分。
“娘胡说什么!”他耳尖通红,嗓门却扬得老高,“儿子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哪能…”
“当将军耽误娶妻了?”长公主揪住儿子耳朵,“你爹当年也是骠骑将军,耽误娶我了?”
江颂宜趁机退后半步。她今日这身行头可是下了血本:湘色罗襦用的是苏州新贡的霞影纱,灵蛇髻上那支红宝簪子,还是从江姝私库里顺来的前朝古物。果然听见长公主跟人炫耀:“瞧瞧这通身气派,比宫里新封的安乐郡主还贵气三分。”
“殿下谬赞。”江颂宜福了福身,广袖垂落时露出腕间翡翠镯——江姝上月刚送的赔罪礼。心声却噼里啪啦炸开:【长公主府库房少说二十间,苏盛他爹的私兵营还藏着三箱东珠。这要是成婚后再合理合法分家产...】
江姝听得眼皮直跳。这丫头前世怕不是个钱串子成精?
“咳,颂宜啊。”她故意抬高声调,“听说苏小将军上月刚得圣上赏了座温泉庄子?”
果然见江颂宜耳朵动了动。少女捏着帕子掩唇轻笑:“苏公子年少有为,实在令人钦佩。”心声却欢快得很:【庄子!带三十亩良田的温泉庄子!这要是转手卖给户部侍郎家...】
苏盛被夸得飘飘然,解下腰间玉佩就要递过去:“江姑娘若喜欢,明日就带你去…”
“胡闹!”四皇子辛夷子固突然插话,“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今日穿着月白锦袍,腰间却挂着与身份不符的青铜短刀,“依我看,江姑娘更适合嫁入…”
“嫁你个头!”苏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个月还跟礼部尚书家议亲呢!”
少年们吵作一团时,江颂宜已默默退到凉亭边。指尖拂过石桌上供着的金丝牡丹,花瓣上竟凝着晨露——这盆花少说值八百两。她正盘算着怎么顺走,忽听江姝凑过来低语:“长公主府有座翡翠屏风,是先帝赐的嫁妆。”
“姑母!”江颂宜猛地转身,发间步摇差点戳到江姝鼻子,“我突然觉得,苏公子剑眉星目,确有将帅之风。”
凉亭外,苏盛正把四皇子往荷花池边推。红衣少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来晃去——上等的和田籽玉,雕工少说值千金。
江姝忍着笑往她手里塞了张地契:“城西新开的绸缎庄,记你名下。”
“姑母这是做什么?”江颂宜嘴上推拒,手指却把地契攥出了褶子,“我岂是贪图富贵之人?”
“是是是,我们颂宜最是清高。”江姝替她扶正发簪,“不过长公主方才说,成婚时要给新妇三十六抬添妆…”
话音未落,苏盛的大嗓门穿透花丛:“江姑娘!明日我带你去西郊马场可好?听说你喜欢汗血宝马?”
江颂宜抚了抚鬓角,湘色衣袖如流云舒展:“有劳苏公子费心。”转身时裙摆扫过金丝牡丹,带落两片花瓣。
那盆八百两的花,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被顺走的命运。
临川长公主盯着耳尖泛红的儿子,声音发颤:“你再说一遍?”
“全凭母亲做主。”苏盛别过脸,玄色锦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他余光瞥见江颂宜捻着裙摆的牡丹绣纹,那截皓腕比御贡羊脂玉还晃眼。
临川长公主九鸾钗乱颤:“程嬷嬷!快把库房钥匙拿来!”她拽过江颂宜就往主座带,“本宫这就进宫请旨赐婚!”
“且慢。”四皇子辛夷子固折扇敲在掌心,“姑姑莫急,表弟分明满脸写着不情愿。”他冲江颂宜挑眉轻笑,“县主这般姿容,何苦与块木头绑在一处?”
江颂宜盯着他孔雀开屏似的笑。
耳边炸开苏盛的嘟囔:你才是木头!小爷我这是矜持!矜持懂不懂!
“殿下说笑了。”她抽回被长公主攥红的手,“臣女与苏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