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向庵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抛出了自己第二个论断。
“这第二,就要说到咱们行军司接下来要面对的局势了。
距离咱们太远的势力,咱们先不管,咱们只关注唐淮周边的情况。
目前,咱们东部有桐山营,现在有兵大约万人左右,与咱们目前相当。
大家听清楚,我说的是,与咱们加上唐州俘虏的总数相当!
如果去掉这些还没有改编的俘虏,以现在咱们的实力,想要应对桐山营的进攻,很难!”
郭绍沉思片刻,认可了这一点。
唐州俘虏现在虽然还没改编,但自己已经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人了。
就算经过挑选,淘汰老弱,这批俘虏只剩余3000人,再加上目前行军司的老兵,假以时日,定然会成为一支超过七八千人的劲旅。
这个人数,哪怕不如桐山营,也相差不大,只是战力恐怕就大大不如了。
“唐淮南部是茫茫六百里的大桐山,天然隔绝南北,不惧南部有人来犯。”
袁向庵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说道:“可西部和北部就不同了。
西部有樊州,那里是中原通往西南地区的重要通道,人口比唐州还多,百姓生活也比咱们这里更好一些。
目前樊州知府乃是路昭,此人原是当年杨相一党。
杨相死后,被易平波看重,将他从法场上救下,贬到樊州官庙任知县,这几年才补上樊州知府之职。
此人久历宦海,人老成精,对百姓也不错,听说洛城已经传出,易平波已经有了准备将他调回去的打算。
如果此人不走的话,是个劲敌!”
袁向庵话说到这里,略作停顿,等厅内众人理清思路。
郭绍这里倒没什么,他手中情报多多,对樊州路昭此人早有耳闻。
可他手下的将领就不同了,他们三个月前还只是大桐山众匪之一,甚至吃饭问题都没解决,更别说操心唐州以西的樊州知府是谁了。
此时听到袁向庵说起路昭,仿若熟识,心中有些惊奇。
薛仪也再次上下打量袁向庵一番,感觉此人也许并非表面上这般简单,再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话,顿觉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眼光比自己看得长远,视野也比自己开阔的多,看起来也更受都尉信重,自己如今还能拿出什么跟此人相比呢?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怨自艾,袁向庵却继续说道。
“北边是属于陈蔡都管府最边缘的叶州,虽然面积没有樊州大,但它背靠陈蔡这个中原实力最雄厚的都管府,咱们更不能疏忽大意!
好在现在叶州并无兵马,陈蔡都管府也忙着支援汴州前线,暂时无暇顾及咱们这边,这才有了咱们迅速攻占唐州的机会。
也就是说,咱们如今除了南部无忧之外,东、西、北三面环敌。
一旦他们之中,有任何一方对咱们发起攻击,恐怕都不是咱们现阶段所能抵挡的。”
厅内一阵沉默,大家的心情相比刚刚过来的时候,相差很多。
原本众将都以为,行军司拿下唐淮之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甚至耀武扬威了。
可经过袁向庵这一分析,才发现目前还不是自己懈怠的时候,甚至严重一点说,可能还不如在小关口的时候。
那时虽然弱小,但只需巴结上陈大全,行军司在淮州城外就能横着走。
可现在虽然手下多了,地盘大了,却忽然发觉比之前危险很多,各个方向能聚拢的力量,都不是自己一介小小土着势力所能抵御的。
郭绍见厅中气氛凝重,笑着对袁向庵说道:
“袁先生不要只说问题,也要说一下解决这些麻烦的方法才对。要不然,我这几个好兄弟可就要寝食难安喽!”
郭绍语音平和,却仿佛一缕清风,瞬间刮走了掩盖在心头的灰尘。
对呀!姓袁的能找出问题,肯定也能解决它们,要不然他为什么早不提晚不提,非要等在薛仪发言之后提呢?
刚才他与薛仪的分歧,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一个主张“割据唐淮,仰望天下”。
一个虽然还没有明确提出自己的主张,却直接将割据唐淮的基础推翻了大半。
再加上刚才都尉的态度,明显是偏向袁向庵更多一些。
都尉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既然公开支持这位袁先生,定然是知道他有解决之道。
果然,袁向庵早有准备。
“解决问题很简单,既然此地不宜久留,那就走为上策!”
薛仪眉头一皱,他对袁向庵刚才的那番论断,也表示认可,但对他这会儿提出的解决之道,却不敢苟同。
“袁先生,我对刚才你说的那些问题也很赞同,只是对这个‘走’的解决之道有些不解,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薛仪说完,居然深深向袁向庵行了一礼。
袁向庵见他如此,也急忙躬身还礼道:“薛先生有何疑问,但讲无妨,袁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离开唐淮,先不说帐下弟兄们的家眷怎么处置,就说目的地总要有一个吧!不知袁先生的具体目标是哪里?”
“陨州!”袁向庵立刻答道。
“陨州?”薛仪有些意外,但又仔细想了想,也不由暗自点头。
东部有桐山营堵着,南部天险,北部的话,就算拿下叶州,也定然会遭到陈蔡都管府的强力阻击,最终甚至会直接被围死在那片平原上。
出路只有向西!
虽然樊州的路昭很麻烦,但他毕竟老了,手下团练也很少表现,想来战力也不会太强。
樊州西部和西北都是属于陨州的地界,这里一半是秦岭大山,一半却是平原坦途。
那里有人口,有资源,最主要的是有纵深,不用担心官军大兵压境,确实是个好地方。
至于樊州南侧的腾州,那里虽然是一片广袤的田野,但却处于襄州和樊州之间,不如陨州有地利。
“好,陨州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那我第二个问题就来了,如果咱们去陨州,这里怎么办?”
袁向庵胸有成竹,脸上出现一丝笑容。
“这个更简单,桐山营的陈大当家不是想要吗?那就给他!
只是什么时候给?怎么给?这就要跟那位徐三哥好好商量一下了。
一定要把握好时机,既能让咱们做好出发陨州的准备,也要从桐山营捞到足够的报酬,顺便也为咱们都尉弄到一个好名声!”
薛仪默然不语,他不得不承认,袁向庵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难对付,不仅眼光独到,连后路都已经安排好了。
“既然袁先生已经想好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最后一个问题,陨州与这里虽然不过二三百里,但樊州城却正处其间,如何越过这个障碍到达陨州,不知袁先生是否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袁向庵微微一笑道:“这个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了,我只提出我的见解,至于如何执行,那就要看薛先生的了!”
薛仪哑然,他没想到袁向庵竟会把问题推给自己,这是个什么说法?
他正自纳闷,郭绍却明白过来,暗自佩服袁向庵的智慧。
薛仪本来就比较擅长战阵谋算,此时将问题推给他,既能突出他的才能,也可以借机为刚才抢了薛仪风头表示歉意。
“算计得还真天衣无缝!”郭绍轻声嘀咕一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薛仪一定也能想明白。
很快,薛仪已经了然袁向庵的意思,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身穿圆领宽袍的中年人,将那一份感激藏在心底。
这位仁兄的才智看来远胜自己,有他在都尉身边,自己在大局谋略上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罢了,反正自己也只是擅长临阵谋略,便将这个“谋主”的位置让出来也无妨。
要不然,等人家亲自下手来抢的话,就显得自己太过留恋权势了。
“先生大才,仪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