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太别扭
屋子里变得安静。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在她说完那么多以后，澜烨樱色的眼珠子颤了下，看着她，在思考什么的模样。
巨兽的事情前面加上了还有。
说明是其次。
主要还是刻印。
澜烨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粉，跟精灵耳相似的尖耳也有些红了，犹豫着开口：“你以为我跟你刻印是通过交尾？”
“不然呢？”江玥奇怪地问，然后慢半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
他皱了下眉头，闭口不言。
江玥看着他皱着的眉，略微有些诧异的微表情，眉心一跳。
确定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这场误会来自海底和岸上的刻印文化差异？海族也没科普到位？
x教育任重而道远。
不久后，澜烨开口道：“不是因为巨兽的事情痛恨我？”
“这件事不是你策划的，你为什么也不解释？”江玥真是想不通，差点就要骂一句，解释一下会死吗？
“他是我的随从，我没看住他，他做的跟我做的有什么区别。”他说。
江玥心里涌起来的火一下就泄气了。
她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
“你很愧疚？”
“是，所以你恨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澜烨直白的说。
他切切实实有在她因为那样可以说是一场算计的原因而来到他身边不久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感到开心和幸福。
哪怕是明知这不对。
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她的兽夫们都不在，她完完全全的身边只有他，很好。
还有在她说要回到岸上去的时候，他感到的不悦。也不止一次动过不送她回去，就让她这么留下的念头。
江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大拇指指腹和食指指腹碾着手里的珍珠。
江玥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心平气和的说：“你也没法控制住另一个人要怎么想怎么做，何况，你把鲛珠给我了，你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我要恨也是应该恨田田，害我差点溺死的人也不是因为你。”
澜烨肩膀沉下去。
周身气压变得很低。
“间接和我有关，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那样做。你不用因为鲛珠来安慰我和关心我。”澜烨说。
安慰？
他觉得她说这些都是因为她知道他给了她鲛珠在安慰他。
他一连三反问有关鲛珠的话在江玥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告诉你，然后变成因为这样一颗鲛珠，对我好？”
“因为鲛珠，就对我感激涕零？来关心我？”
“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鲛珠跟我捆绑在一起？”
江玥猜想最后那句话可能是重点：“你是不想因为鲛珠跟我捆绑在一起？”
“不是。”澜烨否认。
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玥能感觉到，如果她不问了，那他就不会再说，等下就会履行送她上岸的事。
她把龟婆婆亲自采摘来的药剩下的那些拿出来，推到他面前。
尽管澜烨现在看上去状态挺好的。
没有在被那个所谓的发热期所影响，只是那条漂亮的尾巴蜷着，还没有变回人腿。
他目光落在那些药上。
又露出了问三连问时候一样的神态，又在认为她是单纯的因为鲛珠才对他好。
“婆婆采药很辛苦。”江玥仅仅只是觉得能缓和一下气氛，“对身体有好处的。”
她感到澜烨其实不是跟他外表看上去那样那么情绪稳定的人。
他全憋在心里不说，不外露。
江玥仔细一想。
澜烨父亲对他不好，他可能跟原野一样，是敏感的。
因此她要多一点耐心。
“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江玥声音透着些无奈，“一定让我一直去猜吗？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的？”
她把手里的珍珠放在桌子上：“你昨天离开的时候哭了？”
澜烨抬眸。
她捡起了他落下的泪。
江玥继续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就不救你了，那时候我误会你了。”
“但是如果你解释了，你告诉我了。我就不会那样，不会觉得你伤害到我，也不会出言伤害你。”
“我们明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呢？”
“一定要误会着不去说开，然后彼此伤害，我一直记恨你冤枉你？”
澜烨看向她，漂亮的容貌上多了些茫然的无措，像个犯了错事被家长问话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孩子。
又更像那些话，说出来难以启齿张不开嘴。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我只是……”
直到江玥忍不住说：“对了，你能跟我道歉吗？刚刚我道歉了。因为你什么也不说，也给我带来了负担和伤害。”
澜烨想也没想就道歉了。
“对不起。”他说。
语气低落，愧疚不已。
“我原谅你，我不想伤害你，所以等过几天再上岸没有关系。”她干净的杏眸望向他，坦诚认真道，“知道澜烨是叶子，也会救的，我不想看到美丽的生物在我面前失去漂亮鲜艳的颜色变得毫无生机，那太可惜了。”
澜烨听到心头打鼓的声音：“澜烨什么都不做，也会对他好？”
江玥眨了下眼睛。
澜烨把欲言又止没有说的话说完：“我只是不想是让你因为有附加条件对我好。”
江玥：“附加条件？”
“田田是因为我救了他，所以对我好。”他说。
她问他：“那龟婆婆对你也很好啊，你救了她吗？”
澜烨：“她是紫阳付了高昂晶石找来照顾我的，她对我和对她的亲孙子不一样。”
江玥开始有一点想得通了。
他太别扭了。
他觉得那些对他的好都是有附加条件的。
他不想是因为他给了她鲛珠，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从而对他很好。
他想要人无条件对他好，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他什么都不做也会对他好。
“很多时候，除了父母家人，就是没有谁会莫名其妙的对谁好啊。”她跟他讲道理。
澜烨却说：“紫阳不会莫名其妙的对我好。那你呢？你跟叶子素不相识，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救了它，喂养它，对它那么好？”
他想要纯粹的，无条件的爱。
这太理想化。
江玥回答他：“我告诉你了呀，因为叶子漂亮弱小，我于心不忍。”
澜烨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看起来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件事。
江玥坐在凳子上，示意他也坐。
势必要把这个怪圈绕出来。
“我刚刚说的话可能不对，因为父母对孩子好也建立在是他们孩子的前提下。天下也有很多不好的父母和家人……”
“我就是想告诉你，没有条件的好几乎就是没有。”
“就算是你不告诉我鲛珠的事情，我没有通过海螺听到那些谈话前，我也是认为你救了我。”
“我以为那算是扯平。”澜烨说。
他以为她也会那样觉得。
扯平后他们之间没有救来救去的事，两不相欠，是平等的，能培养感情的。
不过是时间不太够。
如果再多一点时间也许会不一样。
澜烨是这么想的。
江玥想得脑袋都要晕了。
她觉得他很奇怪，像在钻牛角尖。
在这方面好像过于偏执了。
他认为没有条件的好才叫爱。
偏执拧巴到要憋死人，她都快要掉进这个他眼中名为爱的怪圈。
于是，她问他：“那你呢？对我好，是一点条件没有的吗？是没有目的的吗？”
·
江玥后来去问了龟婆婆，有没有能把鲛珠还给澜烨的方法。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他的那颗鲛珠已经完全融合进她的心脏里。
想要拿出来，他们之间总得死一个。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是捆绑在了一起。
鲛珠还不了，刻印也去不掉。
算是坏消息。
因为江玥觉得澜烨也不是很想因为鲛珠捆绑，更想是因为感情他们在一起。
她知道澜烨喜欢她。
但是就是有些不对劲。
江玥暂时也没能清楚地知道哪里不对。
好消息就来了。
龟婆婆让水母海医来看过，鲛珠和她融为一体，她不会再和澜烨共感情绪。
澜烨的伤因为即将到来的海皇继承一事被紫阳流水一样的海中神药给养好了。
他不会再因为距离受什么影响。
但隔个三五年，当感到自己能力变弱的时候，还是要离自己鲛珠近一些，吸取自己鲛珠的能力。
这些意味着。
江玥能回到岸上了。
离别这天。
田田给了她一兜子晶石和很多海里的海底月珍珠各种各样好看值钱的东西，那样子活像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给她做补偿。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歉，表示自己深深忏悔了，半夜坐起来还打了自己几巴掌。
江玥想也没想的就收下了，并学着云霁傲慢的语气留下一句：“这是我应得的，你慢慢忏悔吧，别以为我收下了就是原谅你了，因为你实在是太坏了，没有鲛珠我就一命呜呼了。”
年纪不大的田田当场石化在原地。
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说明白点，他怎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龟婆婆打了一下海龟脑瓜子，教育他。
他们挥手对她告别。
澜烨亲自送她回岸上。
他华丽漂亮的鱼尾缠绕着她的双腿。
她依旧害怕那个阴暗看不到顶的悬崖，趴在他怀里。
耳边是他的心跳声。
一如他带她来到海皇宫那一天。
这一次是离开。
流动的海水声持续了许久。
江玥听到澜烨低声道：“快到了。”
早已远离了那片深海悬崖。
她抬起头，往上看去。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天空的星云。
快要出海面的时候。
有人叫了澜烨的名字。
他似乎没听到。
江玥提醒他：“有人叫你。”
澜烨嗯了一声：“听到了，不用理会。”
一道水柱打过来，拦住去路。
澜烨这才停下，转身去看。
是一条蓝色鱼尾的鲛族。
五官优越。
面上带着个恶劣的笑。
澜烨喊了他一声：“六哥。”
“你觉得我把这件事告诉海皇陛下会怎样？”他口中的六哥笑道。
澜烨淡声回应：“随你。”
江玥清晰看到了他六哥完美的脸上好像多了一丝裂缝。
澜烨六哥显然是破防了，咬牙道：“我最讨厌你这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今天就要把你们两都带到母亲面前，来一个人赃俱获。
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失去继承权只能提前退场，你还能不能面无表情。”
江玥心说人赃俱获理应不是这么用的。
蓝尾鲛族比了个手势，类似古装电视里掐诀。紧接着，好几道龙卷风一样的水柱朝他们袭来。
鲛族天生就拥有利用大海海水的能力。
澜烨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然后她听到了巨大的海水声，再然后是出水面的声音。
久违的听到了风声，呼吸到空气。
眼前的手拿开。
澜烨拦腰抱她放她坐在礁石上，樱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他深深看了几秒钟，最终什么也没说，牵起她的手，把一个小物件塞进了她手中。
江玥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再去看他，只看到一个流光的粉紫色尾巴消失在浪花中。
她手中是那条好心老海医送给她的小鱼。
事情就是这么巧。
碎贝壳拼接的小鱼上也有些淡淡的粉色。
在她的手心里。
跟那条被海浪冲上沙滩的小鱼一样。
小鱼最终还是回到了她手中。
似乎也不是。
江玥握住小鱼，站起身，看向平静翻涌浪花的海面。
他们在海中会有一场恶战？澜烨体内没了鲛珠会不会输？他们刻印的事，会不会影响到他？
还有没夺得海皇之位，父子俩之间的关系估计要差到断绝关系……
算了。
回家要紧。
她转身回望。
一眼就对上云霁的眼睛。
他踹了一脚腿边睡觉的豹子。
灵泽一激灵，噌的一下爬起来，迷迷糊糊的说：“狐兄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走得好好的被一脚踹飞了。”
江玥忍不住想笑。
原野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在这时候也醒过来，看向她，湛蓝的眼睛里亮起光，语气都带着欣喜：“玥玥。”
灵泽看到她，表情从一开始的欣喜很快变得委屈。
他们在这里一直等她。
等她回家。
江玥心里柔软的化成一滩水，踩着礁石小心往前走。
原野过来接她，单手将她抱起。
回到岸边沙滩上。
云霁双手抱臂，从鼻间哼出个音：“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