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江平原位于奥萨德大陆东端,是延夏先民的祖地。这里气候温和,降水充沛,无二江挟带着泥沙,源源不断地将肥力带给两岸的土地。因此这里极为适合耕种,稻米、小麦等作物可以达到两年三熟或者一年两熟。
温和的气候,宜于生活的土地,以及辽阔的平原,使得无二江平原成为整个海德林星球上人口最稠密的地区。
根据多玛王朝官方统计,截至养正五年(第六星历1550年),延夏全国总人口多达五千八百万,其中仅无二江平原就达一千四百万之众。
然而,加雷马帝国已经在这里统治了二十五年,延夏失去了六成的人口。
本该耕作的田地里大片大片地长满了野草,被彻底撂荒;灌溉农田的水渠被黄泥堵死,里面已经见不到一丁点水;农田旁的房屋久未修缮,屋顶上破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早已是摇摇欲坠。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条野狗呜呜地叫着。大风吹过蓬勃生长的野草,显露出不计其数堆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人类骸骨。骸骨就像一条地狱之路,从村子里一直铺到天边。
加雷马帝国已经在这里统治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足以彻底改变很多东西……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就在这世界末日一般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头顶光光,身宽体胖,形容邋遢的鲁加族老头,手里托着个脏兮兮的铁钵;另一位则是年轻女子,虽然身着粗糙的灰色麻布裙,却掩盖不住她姣好的容颜和清冷的气质。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胖老头嘴里吟哦着不知所谓的诗句,神情相当的怡然自得。
“师父别念了,你看,这又是个被加雷马人屠掉的村子……”女子指了指前方废弃已久的村落。
“阿弥陀佛,虽说众生命数如朝露,但加雷马帝国的行径实在是禽兽不如,让我们师徒来超度这些可怜的人吧……”
胖老头放下手里的铁钵,跪在遍地尘埃的土路上,默默诵念着经文。
女子也一同跪了下来,把铁钵倒扣在地上,从腰间拿出一根木棒,慢慢地敲着。
“当,当,当……”
敲钵的声音如同给这个世界的丧钟。
简单祭拜了死去的村民后,师徒二人再次开始赶路。此时天色已晚,需要找到栖身的地方。
“徒儿啊,我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好像是……登州府的地界。再往东就是红玉海了。”
距离废村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个旅店,最神奇的是这旅店的外面居然拴满了马。旅店内更是人声鼎沸相当热闹,喝酒的,划拳的,吹牛的一应俱全。
店小二端着盘子跑来跑去,偶尔还赔着笑脸给大家表演一个花活。
仔细看去,甚至还有几个加雷马军官坐在角落里吃饭喝酒。
见一老一少两人进店,店里似乎安静了一瞬,但马上又热闹了起来。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肩膀上搭着毛巾,殷勤地跑上来问道。
“我们要两个小菜,然后住一晚上。说起来你们这里怎么看上去好像没有被加雷马人影响?”女子小声问。
店小二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加雷马军官,轻叹一声:“别提了,加雷马人要收我们九成的税,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胖老头左右环视一圈,忽然眼前一亮,拽着女子坐到了一张油乎乎的桌子旁。
桌子对面还坐着两名白衣女子,虽然脸被锥帽挡住看不清楚,但身形婀娜,一看就是绝世美女。
她们的耳旁都有伸出两只被包住的龙角,显示出她们敖龙族的身份。
两根被麻布包起来的法杖摆在两位女子身旁,就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店里的顾客都离这两个人远远的,这年头,要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敢只身跑出来,那说明她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人,轻易惹不起。
徒弟见师父问都不问直接坐下来,带着些许歉意向两位女子道:“两位女侠,实在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没人吧。”
一位稍瘦一些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另一位丰润一些的女子抬起头,老头似乎感到她在看自己。
“相逢就是缘分,既然拼了一桌,我们就是朋友了。认识一下吧,权当我原谅你们失礼的条件。”
徒弟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对面盛气凌人的态度,但胖老头却呵呵笑了起来。
“贫僧乃是一介行脚和尚,叫我高台就可以。这位是我的徒弟,唤作卢秋月。我们是星导教信徒,云游延夏只为讨口饭吃。两位施主观之也非泛泛之辈,敢问高姓大名?”
“我叫米黛,旁边这位是阿拉嘉。我们从黄金港来这里做生意。”丰润些的女子淡淡道。
两人正是渡海而来的萨图雅和阿拉嘉。考虑到自己在艾欧泽亚和加雷马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为避免引起加雷马军的注意,萨图雅给自己起了个米黛的假名。
做生意?身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做的什么生意?卢秋月有些疑惑,正欲发问,却被师父轻轻捅了捅腰子。
“说起来,星导教还是从艾欧泽亚传来的呢。原来在东洲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啊。”萨图雅故作轻松地拿起酒,遥遥敬了师徒二人后喝了一口,开始了没有营养的寒暄。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两大盆炖肉小步跑了过来:“几位客官,您点的清炖猪肉!请用!”
和尚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大嚼,看得萨图雅直皱眉头。
“你们出家人还能吃这个?”
“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嗯?”
和尚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吐掉了嘴里的食物。
“两位施主千万不要吃,这是人肉。”
三个美女脸都绿了。
萨图雅见和尚准备喝一口酒漱口,也好心提醒道:“和尚,看你心善我也提醒你一下,这酒有毒。”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救命之恩。却不知施主是从何得知?”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却清晰可闻。萨图雅与和尚环顾四周,发现本来吵吵嚷嚷的顾客们和店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和尚放下酒杯冷哼一声:“贫僧还道为什么这死尸遍地的地方会有一家生意兴隆的旅店,看来是黑店啊。”
几乎就在霎那间,满旅店的粗壮大汉们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抄着乱七八糟的兵刃就朝四个人杀了过来!
和尚一脚踹翻桌子,挡住了飞射而来的数把兵刃,双手并掌为刀,直接从一个山贼的胸口透体而出。和尚的女弟子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十星码开外,手里捏着两个早已断气的山贼的脖子。
“喔,还挺强的嘛,那我们也来表演一下吧。”萨图雅呵呵一笑,狠狠一顿牧杖,手中牧杖“狱门之键”登时爆发出极强的白色光辉,绑在上面的麻布寸寸断裂,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杖端爆出,几乎将整个店里的人掀翻在地!
“敢欺负到老娘头上,是时候让东洲人知道什么是幻术皇了!神圣!”萨图雅挥动牧杖,蝴蝶一般转着圈,杖端光华几乎是沾之即死。
和尚师徒这边也不甘示弱,只见和尚周身沾血,宛如一尊杀神,他的四肢极为灵活,双手并拳带着红色莲花般的狂暴以太,尖啸着击打在肉体上,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卢秋月单手撑地,身躯舞成一道残影,颀长的大腿旋风一般转动,砸在蜂拥而上的贼寇身上,就像榨汁机一般把敌人搅成无数碎块。
店里的贼寇在这样的屠杀效率下人数迅速减少。店小二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只听他大喝一声:“这次点子太硬了!扯呼!”就准备往门外跑去,却在门口看到刚才死掉的几个同事居然站在门口,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店小二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就被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拧下了脑袋,鲜血喷泉一般从脖腔子里喷出。
“别杀光!留个活口!”萨图雅见贼寇已经被杀得没多少人了,不由出声急道。
刚才的几个加雷马军官第一时间就被解决掉了,现在店里除了四个强悍得跟魔鬼一样的家伙以外,只剩一个被吓破胆的贼寇。
“我问,你答。”萨图雅老神在在地坐在一张没有被掀翻的桌子旁喝着毒酒。
“请问女侠,这位米黛施主为什么没有中毒?”和尚小心翼翼地凑近阿拉嘉。
“她会自己解毒……”
“几……几位壮士,我……我们是附近莱谷寨的……求大侠饶我一命……”
“呵,杀人做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萨图雅冷笑一声。
“好叫女侠知道,店小二说的没错,我们本来是莱谷县地面上的本分生意人,加雷马人收我们九成的税,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落草为寇,靠截杀来往客商苟活……”
“去你妈的!加雷马人弄你们,你不反抗回去,反倒是对更弱的人出手是何道理?”萨图雅气得一拍桌子大吼。
“阿弥陀佛,他们要有这胆子,就不会落草为寇了。”和尚走到萨图雅身旁冷哼一声,“你们的罪孽无可偿还,带我们去你们的寨子,贫僧可以带你往生极乐,不至于深堕七狱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