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抹了,跟个花脸猫似的。”
鸦隐见鸦元越哭越凶,哭得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
原本的解气,又转为了另一种烦躁的情绪。
闻声鸦元忙不迭擦掉了因心情激荡,而不断往下流的泪水。
声音发着闷:“我只是太感动了,不是别的什么。”
一直以来,鸦元都在她面前装作一副镇定且可靠的模样。
不想被她当作需要被照顾的弱者,而是成为能和她并肩‘作战’的战友。
所以他从不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犹豫、内耗的那一面。
积极和尚阳一起开拓事业,遇到困难和一水的多付‘学费’的问题,也从来没有在她那儿抱怨过。
“行了,你要真的感动,就该给外祖们亲自打个电话过去,我想他们应该更愿意听你亲口说。”
鸦元明显不在鸦隐可以肆意玩弄的男人的行列。
所以即便他哭得挺好看,也没再勾起她心底那点儿针对于‘玩物’的恶劣因子。
反倒让她有些如鲠在喉:“又不是小孩子了,哭什么。”
鸦元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即便因为鱼婉莹玩儿失手的那招‘狸猫换太子’,失去了和亲生母亲在一起的机会。
但这么多年以来,母亲都把他当成亲子那般疼爱。
即便早先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孩子,却依旧没有让他感到过大的落差。
但就是这般不计前嫌的疼爱,又让他因为心头那点儿卑劣的心思,感到不自在。
“我会的。”
一喜一悲的情绪对冲后,鸦元终于平息了些激荡的心绪。
他哑着嗓子开口:“等咱们和鱼婉莹的事情了结,我会亲自上门告诉外祖们这个好消息。”
鸦隐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喂,你之前瞒着我杀掉杨管家,是不是有把柄落到他手上了?”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有人’联系过你,谈到关于你身世的事情?”
心头‘咯噔’一下,鸦元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之前的那些道歉示弱,各种剖析自己心理活动的做法或许能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鸦隐。
他给了许许多多的理由,但唯独真心的那一个,根本不敢宣之于口,连沾点边都不行。
于是他作出一副心虚无比的反应,低声道:“其实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怀疑。”
“明明我跟你同样住在宅子里,为什么杨管家只给你下毒,我却一点事都没有?”
“后来我又联想到,鱼拾月即便一开始就被我放狗咬伤,却依旧没有放弃在私底下讨好我……明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们二房你的话事权最大不是吗?”
鸦隐心道这个逻辑倒也说得过去,鸦元在这些方面的感知似乎要 比她敏锐得多。
但这样一来,从鱼婉莹的角度上能解释鸦元为什么上辈子能轻易被拉拢。
因为在对方看来鸦元就是她的儿子,等同于鱼拾月同母异父的弟弟——
所以传递到外面的那些‘鸦元喜欢鱼拾月’的消息,不过是空穴来风。
或许是当时‘公爵继承人’的对手,散播出来故意毁坏他名声的风言风语?
“那你还真挺聪明的。”
言语中难免透出了一丝讽意,鸦隐打了下方向盘,紧跟着前面的车辆。
“我还以为你有别的什么把柄,被他抓到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你做事尾巴没弄干净,成野森那边弄到你跟这件事相关的证据了。”
获得了事情暴露的消息源,鸦元原本提起来的心脏缓缓回落了原处。
他冷静地开口:“无所谓,最多只是个能‘牵连’到我的证据,还不至于因为这个锒铛入狱。”
“至少较目前而言,无论如何于泽都会先保住我,就算他拿这个来要挟你——”
鸦元猛地回头,话语里带上了几分急促,“你因为这个跟他和好了?”
这家伙的脑子倒是转得挺快。
鸦隐摇了摇头:“你倒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
她不愿意暴露出自己曾经对这个弟弟的在意,声音平淡道,“别说得像会掉块肉似的。”
“玩玩儿罢了,我自有分寸。”
前车亮起了红色的刹车灯,鸦隐也不得不跟着踩下了刹车。
她扭头看向身旁面色沉郁的鸦元,忽然调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说起来宫泽迟你不喜欢,于烬落你也不喜欢,成野森你之前对他的评价不是挺好的,我听你几次提到他都说的好话。”
“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话一出口,鸦隐便隐约产生了一番悔意。
她得承认,自己或多或少真受到了于烬落那个家伙的影响,说什么鸦元对她图谋不轨之类的话……这对吗?
但她鬼使神差地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思考,还真能将事情理顺。
如果杨管家是因为拿到了鸦元‘这方面’的证据,所以才让鸦元瞒着她痛下杀手呢?
事已至此,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怎么,你不想我跟别人谈恋爱?”
还有鱼婉莹,之前误以为是他生母,他似乎也不怎么犹豫就想直接干掉她——
她在鸦元心里的比重似乎占得颇重。
又或者,他只是无法承认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接受不了最恨的杀母仇人一跃成为自己的生母这样的残酷现实。
所以产生了应激反应?
“对啊,你说的这几个人我都不喜欢。”
垂落的右手,猝然抓紧了身下的皮质坐垫。
鸦元尽可能以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开口,“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之前那些年的生疏不提,好不容易说开了,我当然希望你的注意力可以多放点在我身上……”
“是不是听起来挺幼稚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懊悔里,“我知道咱们之前的处境并不算好。”
“也是因为有你的多方争取,利用宫泽迟才改善了很多。”
“但我就是不想你去做那些违心的事情,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
鸦元不再躲避鸦隐的视线,露出了一抹苦笑:“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