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一晃即逝。
在隆科多行刑的前一个时辰,佟国维终于下定了决心。
与佟家的荣耀相比,隆科多的性命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在朝中经营多年,政敌并不少,虽然平素并没有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针对佟家,但这一切依靠的是什么,佟国维一清二楚。
瞧瞧恭亲王常宁就知道了。
常宁可是康熙唯二还活着的兄弟,只是一朝踏错,便招了康熙的厌弃,这才几年,朝堂上便已然没有了他的地位。
就在几个月前,佟国维还听闻常宁赋闲在家,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就常宁这副模样,子嗣降等袭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降几等,那就要看皇上心情了。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佟国维根本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康熙的偏宠若是没了,或许短时间之内佟家不会有什么危机,毕竟他还活着。
可一旦他死了,他与兄长打拼了大半辈子维持起来的繁荣,恐怕不消几日就会土崩瓦解,这是佟国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康熙看似是在给他选择,可实际上却是将他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叶克书进宫的时候,康熙正在猫狗房逗弄他养的狮子猫。
其实平常这个时间点,他要么是在处理政务,要么是在宁寿宫陪太后说话,总之是不可能出现在猫狗房的。
这反常的举动,也叫梁九功等人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叶克书的回答如他预料的那般,只有“佟家”两个字。
康熙心里头平静无波,直接将叶克书打发走了。
叶克书出了猫狗房之后,有些迷茫的蹙起了眉头。
阿玛一大早将他叫到床榻前,就为了给皇上带两个字?
佟家怎么了?
叶克书百思不得其解。
隆科多的刑期如约而至。
又在牢里过了三日,隆科多如今的形象实在称不上好。
额头和脸上都冒出了黑色的毛发,眼底青黑一片,唇色白到看不见血色,衣服还是他入狱时穿得那一套,之不多工部侍郎的补服已经被扒了,只剩一身夹袄。
这样的隆科多要是走在大路上,哪怕是与他最相熟的人,也不敢认。
已经确认了隆科多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于是狱卒拖拽隆科多的动作就粗鲁了许多。
“做什么!”
隆科多有几分惊怒,他的形象虽然不怎么好,但那是这三天他都没怎么睡过觉,吃食上面这些狱卒其实并没有亏待他。
他睡不着也是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收到来自佟家的只言片语。
隆科多倒是尝试过买通狱卒,但有两个面色黑沉的一等侍卫在隆科多的牢房旁守着,狱卒甭说跟他交流了,就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狱卒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将他拽起来,拿布条将他的嘴捆严实,以免他行刑的时候乱吼乱叫。
“呜呜……呜呜呜呜……”
(干什么,快放开爷!)
隆科多奋力挣扎着,两个狱卒竟然按不住他。
御前侍卫见状,直接上前卸了他的胳膊。
“呜!”
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刺痛,隆科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惨叫,双眸血红的瞪向卸了他胳膊的那人。
他眼里满是怨愤,仿佛要将那侍卫生吞活剥。
索绰罗·隆庆冷嗤一声,言语中尽是恶意的说道,
“三爷,吉时到了,您该上路了。”
隆庆说完,视线也不挪开,就这么静静的欣赏着隆科多巨变的神情。
其实隆庆对隆科多这么大恶意是有原因的。
当年他的姐夫也是一等侍卫,但在那次秋狝被隆科多牵连后,被直接赶出了侍卫营,以至于到了现在,他的姐夫依旧还赋闲在家。
饿不死,但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隆庆非常怨恨隆科多,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报复回去,可隆科多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哪怕隆科多还是个工部侍郎的时候,他瞧见隆科多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谁让人家受皇上重视呢。
不过现在么,他都要死了,自然是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如他所愿,隆科多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呆滞起来。
什么叫吉时到了?什么叫该上路了?
什么意思?
隆庆还没欣赏够,站在门口的同僚就有些不耐烦了,
“赶紧的,误了吉时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闻言,隆庆扫兴的撇了撇嘴,但也明白同僚的话不能不听,今日的事确实马虎不得。
“跟上!”
隆庆说着,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两个狱卒也瞧出了这位大人对隆科多没什么好感,于是动作越发不客气起来。
隆科多被身体上的疼痛唤醒,立马奋力挣扎,可惜他的嘴已经被封起来了,根本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狱卒见他不配合,直接一人一头将他给抬了起来,他想抬腿踢那个抓住他脚踝的狱卒,却发现只要动一下,两个肩膀就钻心似的疼。
隆科多这会儿才真正恐慌了起来。
“呜呜……”
隆科多哀嚎着,眼睛里头蓄满了泪水,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隆庆见状,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冲着同僚喊了一句,
“你走前头,我押后!”
同僚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径直朝牢房外头走去。
隆科多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隆庆的同僚也多少知道一些他与隆科多的旧怨,所以根本没有阻止他的的意思。
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得罪同僚,是极为不划算的事。
看着隆科多像是被人拖死狗一般的抬出去,隆庆心里头舒坦极了。
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隆科多却觉得浑身发冷。
刑场就设在天牢外头,隆科多在牢里的时候不允许外人探视,行刑的时候也同样不让人围观。
但……
康熙除外。
在叶克书离开之后,康熙也悄悄的出了宫。
来送隆科多最后一程。
康熙站在窗户后头,静静的观察着刑场上的一切。
瞧见隆科多是这样被人“抬”出来的时候,他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森冷。
他是厌弃了隆科多,但也不容许旁人这样折辱他!
刑场上,两个狱卒将人放开的瞬间,隆科多身子一扭,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身,随即冲着大门的方向疯狂逃窜。
人在感受到死亡危机之时,爆发的潜力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