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尊用拇指抹去嘴角血痕，青铜残片上的倒刺划破指腹。
他盯着岩壁上暗红色星图，鼻腔里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与记忆里某个雨夜重叠——青州赵氏祠堂倒塌的梁柱下，那个被钉在祖宗牌位上的家主尸身，喉头也插着支燃尽的龙涎香。
"；尊主，地脉灵气紊乱。"；神秘女子绛紫色裙裾扫过碎石，腰间的银铃却在寂静中纹丝不动。
被解救的三十七名修士自发结成圆阵，有人用剑柄挑开断裂龙角下的碎石，露出半截刻着饕餮纹的青铜匣。
地面突然震颤，许瑶临别时系在他腕间的红绳无风自燃。
汪尊反手将残片插入岩缝，飞溅的火星照亮众人脚下蛛网状的裂纹。
三息之后，整片山谷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符纸，七道裂缝里涌出墨绿色浓雾。
"；闭气！"；汪尊厉喝时已迟了半步，两名修士的护体罡气被雾气腐蚀出破洞。
他们抓挠着脖颈倒地，皮肤下凸起的血管竟泛出金属光泽。
神秘女子甩出水袖卷住汪尊腰身，他嗅到她袖中熟悉的冷梅香，那是三日前她替他挡下毒箭时留下的味道。
地底传来金铁摩擦声，七只覆满铜锈的巨螯破土而出。
每只甲虫背甲都嵌着人脸大小的暗红色晶石，与岩壁星图如出一辙的纹路在晶石表面流转。
最先扑来的甲虫鳌钳夹断修士长剑，断刃弹飞时在汪尊左肩划出血线。
"；攻其..."；被救的结丹修士话音未落，甲虫腹甲突然裂开蜂窝状孔洞，喷出的酸液将他道袍蚀成缕缕青烟。
汪尊翻身跃上最近的山岩，残片倒刺扎进掌心的疼痛让他灵台清明——那些晶石里涌动的不是妖气，是混杂着龙血的精纯灵力。
当第六个修士被鳌钳钉在岩壁上，汪尊终于看清甲虫复眼里的暗纹。
每颗拳头大小的赤瞳中，都浮着粒米大小的纯黑斑点。
他踢飞脚边断剑，剑尖在残片加持下裹着层幽蓝灵火，精准刺入左侧甲虫第三对复眼。
虫啸声震落岩壁碎石，中招的甲虫突然调转鳌钳刺向同类。
汪尊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鲜血，嘶声喊道："；瞳中黑翳！"；神秘女子最先会意，发间玉簪化作流光没入右侧甲虫第六颗复眼。
两个发狂的甲虫互相撕咬，背甲晶石迸溅的碎片在雾中划出火线。
二十三名带伤修士同时结印，各色灵器瞄准漫天复眼。
汪尊背靠滚烫的岩壁喘息，残片表面的龙目图案正在吸食他腕间鲜血。
当第七只甲虫轰然倒地，他忽然按住神秘女子欲取晶石的手："；这些是阵眼。"；
残片上的倒刺突然暴涨，将满地晶石碎片吸成齑粉。
血色星图在岩壁亮起的瞬间，所有甲虫残骸都化作流光投向图中心的天枢位。
汪尊看着星图边缘新浮现的凤凰纹，终于明白赵氏家主尸体脖颈处的灼痕从何而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龙涎香，是凰鸟涅盘时的骨灰。
火星裹着晶石碎屑簌簌落在肩头，汪尊将残片横咬在齿间，双手结出太乙分光诀。
青铜表面龙目泛起血光，三十七名修士的佩剑同时震颤，剑尖涌出的灵力如百川归海注入残片裂痕。
"；退后三丈！"；
断喝声未落，残片爆发的青光化作万千剑雨。
神秘女子水袖翻卷扫开飞溅的碎石，看见那些被光刃穿透的甲虫背甲，竟如积雪遇阳般寸寸消融。
第七只甲虫的鳌钳离她咽喉仅剩半寸，便在青光中化作青铜碎屑。
地面铺满晶蓝色虫血，残存的二十三名修士望着悬浮半空的汪尊，剑诀凝在指尖忘了收回。
残片表面的饕餮纹正在吞噬青光，每道纹路都鼓胀如活物蠕动。
"；尊主！"；人群中突然爆发的欢呼惊飞崖顶寒鸦。
断臂的结丹修士以剑拄地，望着满地虫尸的瞳孔剧烈震颤——三日前他还是被锁在寒潭的囚徒，此刻却亲眼见证上古凶阵被破。
汪尊落地时踉跄半步，神秘女子及时扶住他手肘。
腕间红绳灰烬簌簌而落，他嗅到她发间冷梅香里混进了血腥味。
被救修士们开始清理战场，有人用玉瓶收集虫血，剑锋刮擦甲壳的声响在山谷回荡。
"；不对劲。"；汪尊突然抓住女子手腕。
掌心沾着的虫血正在发热，那些本该死透的甲虫残肢，竟随着地面震颤微微抽搐。
三十七柄插在地上的佩剑同时发出悲鸣，剑穗齐刷刷指向山谷西北角。
地缝里涌出的墨绿色雾气尚未散尽，此刻又被猩红血雾浸染。
最先察觉异样的修士刚抬起右腿，靴底便连着青石板被撕下大片。
汪尊反手掷出残片钉入岩壁，看着那抹青铜色在飓风中纹丝不动。
"；退至残片后方！"；
嘶吼声被突如其来的轰鸣吞没。
七道裂缝中央的地面轰然塌陷，碎石悬浮在空中组成诡异星图。
汪尊扯住两个跌倒的修士后领甩向后方，自己却被反震力掀得撞上岩壁。
背甲残留的青铜碎屑扎进皮肉，竟与体内残片产生共鸣。
神秘女子发簪射出的青光在旋涡边缘炸开，本该削金断玉的灵力却如泥牛入海。
汪尊抹去糊住视线的血水，看见漩涡中心隐约浮现的青铜鼎足——那鼎足上的雷纹，与三日前许瑶擦拭过的古鼎如出一辙。
"；地脉在重组。"；他握紧残片站起身，掌心伤口涌出的血珠悬浮成线。
被救修士们结成的防御阵亮起二十七种光晕，却在旋涡吸力下扭曲成斑斓的雾带。
神秘女子突然按住他渗血的肩头，指尖灵力注入残片裂痕。
汪尊望着西北角逐渐成型的青铜鼎影，喉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
这味道与赵氏祠堂雨夜弥漫的气息重叠，那些随暴雨冲入地沟的血水，也曾泛着同样的青铜锈色。
残片突然爆发尖啸，将方圆十丈的碎石吸成屏障。
当最后一块悬浮的岩石崩解成粉，汪尊终于看清旋涡深处闪过的凤凰尾羽。
那不是光影幻觉，而是真正燃烧着涅盘火的赤金翎毛，每一片翎羽都映出个蜷缩的人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