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了数,我带来的药器一个也没少。
捡起那个单独的药器,它的一端迅速显现出字符。两个巫族字,回家。字迹我认识,回字是我母亲写的,家字是我父亲写的。
远处的光芒在减弱,我知道我还有最后的机会,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再也跳不过去了。
我坐在洞口,手里拿着那个小药器,静静看着光芒彻底熄灭。我幻想着,近在咫尺的地方也有人在专注又温柔的看着我。
“张留白——!”
一声呼唤惊醒了我,周围黑漆漆的,我知道自己脚下是无尽深渊,理智战胜冲动,我没有做出往起站的动作。
我把流光溢彩的药器伸出洞口晃了晃,不多时就有一盏橘黄色的小灯出现在我眼前。
是张小哥,他提着我那盏古老的灯走到我的身边,他来了。
我无意识的笑起来,“你来得太晚了,我最英勇神武的时刻你都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场面,往后再也看不到了。”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只是朝我伸出手,“还能站起来吗?”
我仰着头望着他,心底无限的惆怅,我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呀!你早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也许我就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是呀,看见什么,父母吗?要是能看到,早就看到了,何必要等这么个结局。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故事的开头是我和他们隔着坚硬冰冷的石头,故事的结局是他们和我隔着凿不穿的石墙。
唉——这就是我们的命!
老话说得好,认命不吃亏。所以呀,听劝的回家吧!
感觉身心都累得要死的我伸手抱住张小哥的腿,不要脸的耍起了无赖:“我伤的好重,我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他二话没说,弯腰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直腰,我立马抽回了胳膊,“啊——!伤口崩了,我自己走,自己走!”
血浸透了衣服,干了之后全粘皮肤上了,一拉扯,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跟用手撕一样疼。
自己走也疼,但怎么走不那么疼,自己心里肯定比别人有数,所以我再柔弱不能自理,我也得强打起精神自强不息。
因为我身上有伤行动迟缓,导致我们多花了些时间才回到沙盘地图那里。
我发挥了“只要还没死,重伤也要往火线上冲”的无所畏惧的精神,倒吊着自己把收集来的药器启动后按照对应的位置全放了进去。
东北角最后一个药器就位,二十三个药器的自转频率达到一致后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细碎的星光自药器中散出,随着水流向外扩散。
我招呼张小哥一起爬到高处的那个洞里,力气耗光的我盘腿撑着下巴看下面的变化。
大概半个小时后,巨大的沙盘地图被细碎的星光覆盖,这其中有二十三颗星最明亮,它们组成了白的星图腾。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星光开始渐渐变得暗淡,一个小时后,山洞中彻底陷入黑暗。
不过三秒钟,一盏橘黄小灯亮起,我一转头就看到张小哥在往背包里放火折子。
我率先回到地面,手脚麻利的把二十三个药器取回来,再一一放进背包。
“咦?”
“怎么了?”张小哥走过来问我。
我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装满药器的背包对他说:“你帮我数数里面有几个药器。”
张小哥把背包里的药器取出来,数了一遍后转头对我说:“二十四个。”
我又数了数腰包里的药器,这里的数量是对的,也就是说,这里某个洞里原本就有一个药器?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又爬上那张由救援索构成的网上,用组装起来的药器做试探,然后我发现东北角这个洞比其他洞要深一倍。
我仔细回忆刚才收药器时的每一个细节,除了对应这个洞的药器滚到了外面,其他药器都好好的插在洞里,而这个洞里是有药器的。
“怎么了?”
我转头看向面露担心的张小哥,“我好像把顺序搞错了。”
“对应的位置搞错了?”
我不自觉的摇头,左手举着一个小药器,右手胡乱的指着下方的沙盘地图,“我好像应该先把那二十二个药器放进去,这个药器就会出现,我要拿着它去打开那道我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隔膜。”
“为什么要打开那道隔膜?”
“我父母他们可能在里面,我要带他们出来,”我的脑子好像转不动了,我只能凭着本能说:“也许,那是要我们一起做的事情。”
张小哥将这个石洞看了一圈后又看向我,他问我:“你就那么确定她做这些事是为了你吗?”
我摇头,“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要废掉了。”
张小哥闭了闭眼,他再睁眼时,我看到他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再这么倒吊着,你的命就废掉了,下来!”
我不太想动,但他说得对,再这么大头朝下的倒吊着,我可能真的会命丧于此。
在张小哥的帮助下,我顺利回到地面,但一种说不出的虚脱感让我坐在地上不想动。
我承认我在刚意识到我可能把流程搞错了之后,我真的很悔恨,但所有的不甘和自责都被理智冲散了。
其实早在我意识到我真的无法见他们一面时,我就已经释然了。他们留在这里,才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结局。
张小哥抓着我的胳膊要把我拉起来,被我一通折腾而咧开嘴笑的伤口又被牵扯到,疼得我直抽凉气:“我都这样了,你能让我消停会儿吗?”
他咬了咬牙,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发沉:“我们去找你说的那道隔膜,说不定还有时间。”
我这下懂了,他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猜想,但我知道再试也是徒然。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已经完成了他们交给我的使命,我不想再去探究什么,我想回家。”
“或许……”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劝了,“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是不是人。如果是那真的是太好了,可如果不是呢,你杀,还是我杀?你杀了他们,我会杀了你。我杀了他们,那是弑亲,那样的我还怎么心安理得的做人。”
不相见,是对我们最好的成全。
张小哥似乎被我说服了,他不再说话,我也难得想静静的待一会儿。
我只待了两分钟就改变主意了,我得赶紧爬起来,再躺下去,我很可能会一睡不起。
于是我强打起精神,咬着牙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然后示意张小哥帮我把背包背上,“走,回家了。”
张小哥弯腰拿背包时,一阵风将他手中小灯吹得轻轻摇晃几下,旁边栩栩如生的山川美景也随着风吹化为细沙。
“走了。”我推了推有些出神的张小哥,催促道。
张小哥指着已经变成一盘散沙的沙盘地图,低声提醒:“那上面出现了旋涡。”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一大盘散沙的中心位置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旋涡,细沙随着水流全往那里涌。
那个旋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大,我隐约嗅到了莫名有些熟悉的血腥味。
我问旁边的张小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张小哥眉头紧锁,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一遍,“你血的味道,从那个洞里冒出来的。”
我的血流到下面那个洞里了?
“要不要下去看看?”我问他。
他盯着那个已经有八仙桌那么大的洞口,并没有回应我。
我就不会像他那么多虑,直接踏上那一大盘散沙。
张小哥想把我拉回去,我直接把半个小罗盘塞到他的手里,“我下去看看,你随意。”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洞壁好似被特意打磨抛光过的顶级红宝石,冰冷又光滑,摸起来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前脚落地,张小哥后脚就到了,他手里还提着那盏小灯。
下面是一间房大小的空腔,它像在一整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红宝石内部掏出的空间,除了向上的那个洞,还有一条向前的洞。
这条路蜿蜒曲折,但没有岔口,两米高一米宽的山洞,走起来虽然脚下有些滑,但比在狭窄的通道里匍匐着爬轻松多了。
爬上爬下、左拐右转,我也不知道是我伤重的原因,还是这里空气不流通的原因,又或者单纯是路径太绕,反正走久了我开始头晕。
就在我快撑不住要吐出来之前,我的前面终于没路了。我盯着一步外的红宝石墙半分钟之久,然后我转头就准备走。
张小哥拉住了我,他指着那面墙小声对我说:“这上面似乎有很多划痕。”
原本光滑细腻的墙上确实有很多不是很明显的划痕,但这些划痕真的只是普通的划痕,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这条地道不会只是一条断头路,通往其他空间的门肯定不会在我们来的路上,因为那样做完全没意义。
然后我做了一件也没什么意义的事,我抬手在墙上敲了敲,还不忘再来一句:“我来了,开门。”
张小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他又露出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表情。
我朝他嘿嘿笑了两声,笑完之后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器,贴着墙仔细找,很快就找到能插进药器的暗洞。
这样的暗洞很多,但正确的选择是固定的,为了安全起见,我选择用魔星的星图腾做试探。
在猜谜这种事情上,我的运气总是很好,十八个药器就位,原本坚硬的红宝石墙开始变软,没过多久它就化成了一滩血红色的果冻。
我上手摸了摸,表面的皮膜很柔韧,手感跟大多数的库鲁巴其很像。再按一按,感觉很像注了水的水床。用脚踩踩,承重力也很不错。
“你也踩一脚试试,”我为了避免张小哥以为我在瞎闹,我特意给他解释:“如果它不攻击你,咱俩就一起过去。”
张小哥配合的试了试,那滩库鲁巴其很安静的没有什么反应,它应该是用这种方式回应我们,它不介意我们在它身上踩来踩去。
“你扶着点儿我,”我把胳膊递到张小哥手边,“别踩那些药器,踩进去了不好往外挖。”
我们两个踩过库鲁巴其后又走了百十米,面前又没路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头顶上还有洞,虽然不太好爬,万幸我们带了救援索。
直上直下的洞道有五十米,上去之后再直着往前走三十米,尽头是一条直上直下的百米洞道,终于落地后还得再往前爬二十来米。
好后悔呀,我为什么要进来呀!
心里再不情愿,我还是咬牙坚持往前爬。自己选的路,爬也要爬完!
还好,爬完这一段,这条路真的到头了,不是又有了墙,是我们到了一个很大的地洞里。
这个地洞的大半洞壁被血红的晶石覆盖,洞底有到脚踝的活水,水里还有近乎透明的小鱼。
我们出来的洞道对面与水面相接的地方有一片没有被晶石覆盖的区域,那里有一个一米高半米宽的洞口。
“你带信号弹了吗?”张小哥问我。
我很遗憾的摇头,“我怕那东西不安全。”
血的教训告诉我,在这种返璞归真的地方,用返璞归真的方法反而更安全。
“如果你确定这里的血腥味是我血的味道,我倒是有个办法短暂的看一眼这里的大概情况。”
我拿出一个小药器,询问他要不要试一试,等他点头后我才从里面取出一根银白色的细针。
将细针折断之后扔进水里,柔和的白光随着水波荡漾开,碰到石壁就停止了蔓延,碰到血红色的晶石则持续延伸。
我的视线追着柔光不断向上,它好像不知尽头是何处,越来越远。
“这里怎么会有巫蛊族的圣女像?”
【王胖子:小哥怎么还不出来?天真,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吴邪:我年纪轻轻又没有老年痴呆,我怎么可能会记错日子!
王胖子:那他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他早就出来了?
吴邪:他出来了为什么不来找咱们?
王胖子:会不会是被尚云阁的那位白爷绑架了?你别忘了,老白可是命丧小哥之手。
吴邪:他要是想报复早就报复了,何必要等十来年,他脑子有病吗?
王胖子:这还真说不准,自从老白走后,我觉得尚云阁的那些人越来越不正常了。
吴邪:那你就少在他们面前蹦跶,别让他们想起来还有咱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