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被子,小丫头在哭!
要换梅老太在,多少要骂两句不吉利。
梅一诺却是心一揪。
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
她是知道小丫头机灵的,不管是察言观色,还是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超越梅庆年和范悦的有分寸。
这个家并不能给予她这些美好品性,可她愣是从烂泥里开出了花。
梅一诺贪恋她这份美好,也愿意去呵护这份美好,却忘了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去Z市,意味着她要离开她最亲的人,最熟悉的环境,最好的朋友……
只因为她,小孩就要一切从头开始,她或许会在物质上得到一定满足,但这并不能减少她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对未知的害怕!
终究是她自私了。
梅一诺嫌弃的丢了两张纸巾给她,“哭好了就把鼻涕擦擦,又不是拉你去拐卖,不想去就说不想。”
梅琳一抽一抽的,也没忘记耍赖的两只肉手抱住梅一诺的胳膊。
刚穿的睡衣终究还是没逃过被蹂躏的下场。
半晌小丫头不抽抽了,“我不能去。”
“嗯。”
“我只跟你说哦,上次爸爸打妈妈,打完他一个人在婆婆屋里哭了好久,我听到他说,他只是想要有个家,他说他怎么活的这么难,但凡不养孩子,他说他想死。
姐姐,我不能没有爸爸。”
梅一诺有些被惊着了,倒不是梅庆年想死,毕竟当初在她看来,活成他那样的确还不如死了安生。
她惊讶的是梅琳。
这孩子看着整天乐乐呵呵,没想到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大片阴影。
“那天爸爸从婆婆屋里出来,多了好多白头发。王佳琦说,人长白头发就是老了,我不想他老,不想他死。”
小孩子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责,“妈妈讲电话,我以后再也不拉爸爸去偷听了。”
梅一诺单手搂住她,语气坚定,“不是你的错。”
片刻后,她扭头盯着梅琳,“你妈最近往外打过几次电话,两次还是三次?”
怀里的小身体明显一僵,“没有,妈妈没有往外打电话。”
梅一诺挑挑眉,没再追究这个话题。
“我请我的老师给你介绍了一个家教,年后,让梅鸿飞每天送你去上课。学习成绩再这么烂,你爸白头发只会更多。你给我稍微像点儿样。”
比起鸡梅琳,梅一诺觉得鸡自己效率更高,只要她有足够的能力给小丫头兜底,她完全可以过得稍微肆意些。
一听学习,小丫头彻底眼里无光了。
“若是暑假考试有进步,就考虑假期带你出海。”
梅一诺是懂胡萝卜加大棒的,前几天小丫头可没少被姜思彤洗脑,说是出海海钓有多好玩儿,把她勾得不轻。
梅琳一听,果然刚刚还耷拉着的脑袋,此刻猛地抬起,嘴角飞快上扬,“姐你说真的?”
梅一诺将她的脑袋推远了些,“怎么,没给你买蛋糕?”
上次答应及格给买蛋糕,梅一诺回来那天就买了,没见到人送给了黄燕芳。
之后在海城,心里还惦记着这事,特意抽空带梅琳去了当地一家超有名的甜品屋。
记起吃到的甜品,梅琳眼睛亮晶晶的,挥舞着双手,像只欢快的小鹿朝梅一诺扑去,嘴里嚷嚷着,“姐,你真好!”
楼下看似在看春晚的梅庆年,听到楼上梅琳在笑,嘴角不自觉地也跟着翘起。
今年的年过得很安生,喝着堪比金子的酒,见儿子不闹,闺女儿在笑,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时,范悦端着满满一盘零嘴走了过来,放在梅庆年跟前。
什么牛肉干、干果、进口巧克力,都是那臭丫头买给梅琳的零食,好些她都没吃过。
她见梅庆年神情不坏,剥了颗巧克力吃进嘴里,这才小心开口,“你说,李家那边,我怎么回?”
梅庆年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经她一问,顿时脸沉如墨。
“你是不是脑子抽了,怎么还跟李家在那儿扯?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诺丫头的事让你别管?
她现在有亲爹,要你在这儿操没用的闲心?
又被李家那三两块钱的彩礼眯眼了?
你个拎不清的娘们儿,老子最后一次警告你,诺丫头以后嫁人她自己会做主,你要是把她对老三好的那点儿情分都给作没了,老子饶不了你。”
梅鸿飞吃完饭就跟村里几个经常坐他车的人打麻将去了,完全不知家里这点儿小风波。
不过牌桌上,不管是结了婚的还是没结婚的,都有意无意的想从梅鸿飞嘴里挖一挖他家那个气质大变的妹妹,怎么突然就脱胎换骨了呢?
梅鸿飞可不敢八那煞神的卦。
“别问我,我哪儿知道。”
牌友喂了他一张万字,嬉笑,“你们是一家人你不知道谁知道?听说她亲爹很有钱,是不是真的?”
梅鸿飞淡定吃牌,这几天村里的碎嘴子都传遍了的事,几个大男人又开始炒冷饭,也是有意思。
“那你得问她爹。”
“嗨,肯定很有钱,就你妹穿的那件长棉袄,我媳妇说叫什么羽绒服,老贵了。县里都没得卖。”
“原本还想给她介绍个县里的哥们,现在看,我那哥们儿是高攀不上咯。”
梅鸿飞又一张万字到手,听牌,“干点儿人事儿,别给你哥们儿招祸。”
那种煞神,梅鸿飞完全没法想象,将来夫妻要是闹矛盾,那都不是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而是床头打架,第二天,人就得上墙头挂着。
“你们都说她亲爹有钱了,人大小姐能嫁普通人?赶紧的,我要胡了。”
*
大年初一,外面拜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以往,梅老太在的时候,梅二叔一家会回老家拜年,今年,他们去了梅二婶的娘家。
梅庆年得知这个消息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比起梅一诺跟他说第二天要回Z市这件事,梅二叔一家来不来拜年,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他最近身体好了不少,想着孩子明天就要走,在院子里剁羊排,那原本是准备用来招待老二一家的。
梅琳揣着两袋子糖去找小伙伴儿了。
范悦趁着这时候,坐到了梅一诺身旁。
梅一诺在看法律书,这东西真的是在划人类道德底线。
范悦眼神有些闪躲,时不时地用手理一理耳边头发,声音压着,有些紧张。
“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梅一诺扭头。
范悦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自己生的种,她现在是越来越惧怕跟她沟通。
可这事儿已经拖不得了,人明天就要走。
梅一诺合上书,“哪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