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婚,与寻常百姓不同。
因为公主婚后仍旧住在公主府里,只是府里多了一个男人。
所以成亲的这一天,萧云嫣并不需要提前起床梳妆打扮,然后等着夫婿来接自己,她可以稍晚一些起床,然后一边梳妆打扮,一边等着皇家亲卫队的人把楚玉宁接入公主府。
沈芫刚吃了几口喜饼,就听见公主府外响起了热热闹闹的锣鼓声。
桌上有人道:“应该是驸马爷到了,走,去瞧瞧去!”
沈芫懒得去看,可曹岁安看见了她,非要拉着她一起去抢喜糖和赏钱。
于是沈芫跟着曹岁安挤入人群中。
她站在院子里,看见穿着喜服的楚玉宁被人扶着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新人到!跨火盆,去晦气!”
有人端来一盆燃烧着的碳火,放在公主府的府门正中央。
在民间,这是新嫁娘要经历的仪式。
可在这公主府,需要跨火盆去晦气的人就变成了楚玉宁。
楚玉宁提起衣袍,从火盆上跃过,走进公主府,然后跪在地上,接受礼官的教诲。
说是教诲,其实跟听训差不多。
主要是听礼官讲解一些婚后与公主的相处之道,比如说婚后不得打骂公主,若有打骂之举,杖五十,罚守身一年;婚后不得纳姬妾,即使公主无所处,也只能过继子女不可纳妾;婚后不得吃喝嫖赌,不得对公主不敬。
公主喝茶,要在旁边扇风,公主吃饭,要为她剥虾剃鱼,公主睡觉,要提前为她暖床铺被……
光是这些训诫之言,就有一百多条,礼官足足讲了快半个时辰。
期间楚玉宁一直跪在日头下,额头满是汗珠。
沈芫站在一旁的廊檐下,听得昏昏欲睡,正想回去,便见楚玉宁朝自己看了过来,眼眸中尽是隐忍。
除此之外,还有一抹势在必得。
这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目光,令沈芫分外不自在,她扯了扯曹岁安的胳膊,道:“太热了,我们快回去,别被晒黑了!”
曹岁安跟着沈芫回到宴席上,一路上喋喋不休:“公主就是公主,即使成婚了也不用离开自己原来的家,也不用守什么三从四德的妇规,甚至还能立下规矩,让驸马爷一辈子敬着自己、爱着自己!静婉公主真是咱们女子的楷模!”
沈芫不以为然:“只她一个人能享受这种待遇,怎么能算女子的楷模?”
“若她能让全天下的姑娘都能被丈夫尊敬、爱戴,那她才能算得上女子的楷模。”
曹岁安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不过……让全天下的女孩都能过上和公主一样的生活,那太难了!”
沈芫笑了笑,没再说话。
皇帝和陈皇后到了之后,楚玉宁与萧云嫣才正式开始举办婚礼仪式,礼成之后,众人方才入座。
喜宴之上,众人把酒言欢,一直喝到日暮才歇。
曹岁安喝得醉醺醺的,被曹家的人扶了回去。
沈芫并不急着离开,因为沈威临时被皇上叫走,陪着皇帝在内院饮酒,还没出来。
而他们今日来,只乘了一辆马车。
沈青书和沈长书倒是吃完酒了,但他们兄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舍不得回去。
沈长书围在沈云锦身旁,一直在和沈云锦说笑。
可沈云锦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她落胎还不过一旬,本该在府中养病,可今日是萧云嫣的大婚之日,她作为萧云城的正妃无论如何都得前来道贺。
可她强撑着赶过来,招来的却是萧云嫣的白眼。
萧云嫣竟说她没了孩子就不该来这公主府,给公主府添晦气。
这话跟往她心口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她刚没了孩子,萧云嫣不安慰她就算了,还要出言攻击她,这让她如何能忍?
可再忍不了,她如今也只能先忍着。
与沈云锦不同,沈芫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今日这席,不用随份子礼,只带一张嘴来吃就行。
她吃得饱饱的,肚子鼓鼓的,吃饱喝足后最期待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着楚玉宁和萧云嫣入洞房。
只要过了今夜,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她可以终于可以手刃仇人,大仇得报!
正想着,沈芫身后的小厮忽然凑到沈芫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不对劲。”
沈芫闻言眯了眯眼。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宴席上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客人。
公主府的下人举着灯笼,开始收拾喜宴。
可皇帝与皇后的仪仗还未离开公主府。
也就是说皇帝与皇后到现在还未回宫。
这太不寻常了!
沈芫带着自己的人去了内院,可还未进去,就被公主府的府兵拦住:“圣驾在此,不得惊扰!”
沈芫道:“我是沈家长女,无意惊扰圣驾,我只是来寻父亲回府!”
“圣上正与沈大将军以及其余朝臣饮酒,沈姑娘不必等了,还是先回府吧!等沈大将军出来,我们会被备马车,亲自送将军回去!”
见内院被府兵看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沈芫只能放弃。
但她仍未离开,只道:“父亲有伤在身,恐会犯病,我还是在这里等着他吧!”
“沈姑娘真是孝顺。”
府兵神色淡淡,见沈芫执意要等,就让她站在外面等着。
沈长书和沈青书见状,以为沈芫是故意站在这里表孝心,于是也跟了过来,站在院门口不走。
沈芫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很碍事。
“你们先回去!”
沈青书不服气:“凭什么你能来表孝心,我们就不能?我也要在这里等爹爹!”
沈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回过头递给身后的丫鬟与小厮一个眼神。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站满了羽林卫。
院北的正殿内,大燕皇帝坐在软塌上,看着醉倒在桌上的沈威、曹丞相以及其余两位官员,面色冷峻,宛如凝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而与他三步之外的空地上,半跪着一个身穿黄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云城。
萧云城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中捧着一卷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他抬眸看向坐在软塌上的皇帝,嘴角扬起一抹笑:“父皇,您老了,该歇着了,这皇位便于今日传于儿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