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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周家庭院的四角早早挂起了绛纱灯笼,暖黄的光晕将青石板照得发亮。

晚风拂过廊下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石桌上,四坛竹筒酒一字排开,坛底的泥土还带着湿气,显然是刚挖出来不久。

于知乐抱着手臂,盯着那几坛酒,狐疑地眯起眼:“怎么多了一坛酒,你们偷挖我的酒?”

周慎行拍开酒坛的泥封,酒液在灯笼映照下泛着莹润的光。

他唇角微勾,慢悠悠地给每人斟了一杯:“昨儿回来,糯米一直冲着西墙根那丛竹子叫。”

他抬眸,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

“顺着狗叫声一挖,果然有惊喜。”

“胡说!”

于知乐一拍桌子站起来,震得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

“我明明在埋酒的地方撒了胡椒……”

话一出口,她猛地咬住下唇,懊恼地瞪大眼睛。

“你你……你套我话?”

周慎行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难道不是娘子你……不打自招吗?”

周谨言修长的手指在杯沿轻轻一叩,语气平静:“所以,东边桂花树下和假山后那两处,撒的是野薄荷?”

贺思甜“啊”地轻呼一声,小脸顿时垮了下去。

两人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在自家府邸也藏了酒。

玩的就是灯下黑这一套。

为此,于知乐特意在周围撒上野薄荷掩盖酒香。

贺思甜甚至从药圃摘了几株气味浓烈的迷迭香,插在土堆上做伪装。

结果,依然逃不掉被发现的命运。

周谨言闷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眼底映着灯笼的暖光:“看来,藏得还不够深啊。”

贺思甜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说好了,喝赢了你们,这事翻篇!”

周谨言淡淡抬眸:“自然。”

周慎行挑眉:“那若是输了呢?”

于知乐下巴一扬,眸中闪着不服输的光:“随你们处置!”

贺思甜慌忙拽了拽她的袖子:“乐乐,这会不会赌得太大了?毕竟我们俩的酒量……”

她实在是没信心喝赢两个男人,毕竟他们新婚夜都能喝倒满堂宾客。

于知乐正要反驳,却见周慎行忽然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石桌。

他眼中闪着邪肆的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我们处置,娘子可要说话算数。”

夜风突然变得有些燥热。

于知乐弱弱地举手:“那个……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说呢?”

于知乐欲哭无泪。

这算不算是挖坑给自己跳?

周谨言默不作声地解开袖扣,将衣袖挽至肘间,露出结实的小臂。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贺思甜心头一跳。

每次他做这个动作,都意味着要认真对待某事。

“开始吧。”

周谨言淡淡道,指尖推过两盏满溢的酒。

周慎行低笑,斟满一杯:“那就……开始?”

于知乐一把抓起酒杯,仰头便灌,却被辛辣的酒液呛得喉头一紧,眼角瞬间泛起红晕。

她强忍着没咳出声,硬是将酒咽了下去,可唇角还是溢出一丝酒渍。

周慎行好整以暇地转着酒杯,眼底噙着促狭的笑意。

他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抹过她的唇角,将那滴酒渍拭去,嗓音低醇:“娘子,撒出去的酒可不能算数。”

于知乐拍开他的手,瞪他:“谁撒了!我喝得干干净净!”

周慎行低笑,也不反驳,只是慢悠悠地又给她斟满一杯。

“那这杯,可要一滴不漏。”

于知乐微眯着双眸盯着他,发出灵魂疑问:“你为什么不喝?莫非是想将我灌醉?”

“从现在开始,我喝一杯,你喝两杯!”

周慎行面露苦色:“娘子,这不公平。”

于知乐轻抬玉手,取过一只崭新的酒杯,将酒斟得满满当当。

“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与我这弱女子斗酒,还谈何公平?”

另一边,贺思甜捧着夜光杯,小口啜饮,酒液入喉清甜,后劲却绵长。

她正疑惑周谨言为何迟迟未动酒杯,却见他忽然倾身,将自己杯中的酒倒了一半进她的杯子。

“交杯才尽兴。”

他嗓音低沉,指尖似有若无地碰了碰她的杯沿。

贺思甜耳尖一热,还未反应过来,周谨言已仰头饮尽自己那半杯。

她只好跟着喝下,酒液滑过喉咙,竟比先前更烈几分,烧得她心口发烫。

夜渐深,酒意愈浓。

酒过三巡,于知乐醉醺醺的,脸颊绯红,眸中水光潋滟。

她一脚踩在石凳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指着周慎行喊道:“五魁首啊!六六六!”

周慎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腕一翻:“八匹马!”

“你耍赖!”于知乐瞪圆了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朦胧,“刚才明明出的是三!”

周慎行笑得无辜,摊开手掌:“娘子看错了。”

她绯红着脸去扯周慎行的衣领。

“你为什么还没醉?是不是偷偷用内力逼酒了?”

周慎行任由她拽着,仰头又干一杯:“为夫何时用过内力?”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倒是娘子,若是不行就认输吧!”

于知乐不服,正要再战,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歪倒在周慎行肩上。

她迷迷糊糊地去抓酒坛,却摸到周慎行的腰带,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不由得疑惑:“咦?这酒壶……怎么是热的……”

周慎行闷笑,顺势扣住她的手腕:“娘子醉了。”

“胡说!我好着呢!”

于知乐眼神迷离,腕间的银铃因微颤而发出细碎的声响。

贺思甜有些微醺,她捧着夜光杯,杯中倒映着满天星光,而周谨言的眸光比星子更亮。

她恍惚间分不清自己是在看酒,还是在看他。

当周谨言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指尖早已泛着淡淡的粉色。

“我……”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周谨言垂眸,指尖轻轻摩挲杯沿:“还喝吗?”

贺思甜摇摇头,酒意上涌,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夫君,我有点晕……”

夜风渐凉,灯笼的光晕在庭院中摇曳,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谨言起身,单手将贺思甜揽入怀中。

她浑身发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夜风卷着酒香拂过,周谨言低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嗓音暗哑:“现在,该兑现赌约了。”

贺思甜呼吸一滞,最后的清醒意识里,是廊下那串铜铃在月光中疯狂摇曳,叮咚作响,如同她骤然失控的心跳。

另一边,周慎行把玩着于知乐散落的发丝,声音勾着笑意:“认输吗?”

于知乐醉眼朦胧地瞪他,不服输地嘟囔:“谁……谁输了!再来……”

话音未落,周慎行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于知乐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酒意顿时醒了几分。

“周慎行!放我下来!”

周慎行低笑,非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愿赌服输,娘子可要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