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锈针般扎在青瓦上,李承道用褪色的道袍下摆擦拭着铜罗盘,玄色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银丝在烛火中若隐若现。这位年逾四十的游方道士眉骨高耸,眼尾刻着深深的皱纹,右脸颊上一道蜈蚣状疤痕从颧骨蜿蜒至下颌——那是十年前与湘西尸王缠斗留下的印记。
木门突然被撞开,裹挟着腥风的雨幕中,陈大海几乎是摔进屋里。这位火葬场场长的藏青色西装皱得如同腌菜,胸前洇着大片黑灰,像是被某种焦油状物质灼烧过。\"李...李道长!\"他扶着八仙桌剧烈喘息,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球布满血丝,\"求您救救我们火葬场!\"
李承道慢条斯理地合上罗盘,铜质指针仍在疯狂旋转:\"陈场长,上月不是刚帮你镇压过守尸犬?\"他余光瞥见对方手腕上暗红的勒痕,形状竟与婴儿手指别无二致。
陈大海突然扑到地上,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这次不一样!三天前开始,13号焚尸炉在空炉状态下自燃,火苗是...是诡异的青绿色!\"他声音发颤,抓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操作间的老张、老李...接连失踪,只留下浸透冷汗的工作服,像被人活生生剥下来!\"
里屋传来珠帘轻响,林婉儿抱着桃木剑走出来。这位十六岁的少女扎着高马尾,额前碎发用红绳随意系着,杏核眼亮晶晶的,却掩不住眼底跃动的好奇。她腰间缠着九节鞭,鞭梢缀着的铜铃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师父,让我一起去嘛!\"
李承道刚要开口,罗盘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指针猛地指向西北方——正是火葬场的方向。窗外炸响一道惊雷,映得陈大海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青灰色的阴影,仿佛有张人脸正从他皮肤下缓缓浮现。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火葬场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林婉儿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呜咽。李承道解下腰间铜钱剑,符文在雨幕中泛着微弱的金光。陈大海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指节上的冷汗让钥匙几次滑落。
\"等下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眨眼。\"李承道低声叮嘱,目光扫过围墙顶端的倒刺——上面缠绕着湿漉漉的黑发,像某种生物脱落的皮毛。
推开铁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腐肉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婉儿抬手捂住口鼻,却摸到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粘稠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火葬场中央的焚尸炉群如同沉默的巨兽,13号炉的铁门缝隙中渗出缕缕青烟,在雨幕中凝成扭曲的人形。
\"就在那里!\"陈大海突然尖叫,后退时撞翻墙边的铁桶。桶里滚出半截烧焦的手臂,指甲缝里嵌着暗紫色的皮肤碎屑。林婉儿的桃木剑应声出鞘,剑身上的朱砂符文遇雨蒸腾起白雾。
李承道的铜钱剑突然剧烈震颤,指向13号焚尸炉。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炉门缓缓升起,青绿色火焰喷涌而出,在空中勾勒出一张孩童的脸。那是张严重烧伤的面孔,半只眼球悬在眼眶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师父!\"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桃木剑挥出的剑花在火焰中滋滋作响。李承道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铜钱剑上:\"定!\"符文爆发出刺目金光,却在触及火焰的瞬间黯淡下来。火焰中的孩童突然发出尖啸,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金属,震得三人耳膜生疼。
更可怕的是,火焰中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人脸,每张都在无声呐喊。李承道注意到这些人脸脖颈处都有相同的暗红色勒痕——与陈大海手腕上的印记如出一辙。他猛地转身,却发现场长不知何时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地面上一串逐渐被雨水冲刷的脚印,脚印里混着黑色的粘稠物质。
\"追!\"李承道拽着林婉儿冲进雨里,铜钱剑的符文突然全部熄灭。远处传来陈大海凄厉的惨叫,伴随着铁链拖拽的声响。当他们赶到停尸间时,只看到半扇敞开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绕着湿漉漉的黑发,而陈大海的金丝眼镜静静地躺在血泊中,镜片上倒映着无数张扭曲的脸。
停尸间的腐臭味几乎凝成实质,林婉儿捏着桃木剑的手微微发颤,马尾辫被冷汗浸湿,黏在脖颈后。李承道蹲下身,铜钱剑轻轻拨开血泊中的眼镜,镜片上的人脸倒影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转瞬即逝。他瞳孔骤缩——那些符文与青铜令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师父,地上...\"林婉儿突然压低声音。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水泥地面上蜿蜒着一条黑色痕迹,像是用某种油脂画出的路线,每隔几步就点缀着暗红血点,宛如引路的烛火。李承道解下道袍下摆擦拭剑身,符文重新泛起微光:\"跟着痕迹走,小心有诈。\"
两人贴着墙根挪动,潮湿的墙面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铁锈味。林婉儿突然拽住师父衣袖,杏核眼瞪得滚圆——墙角阴影里,半件焦黑的工作服正诡异地蠕动,布料下似乎藏着什么活物。李承道反手甩出三张镇鬼符,符咒在空中炸裂出金光,工作服应声瘫软,露出下面半截发黑的手臂,指缝间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
\"是老张的笔记!\"林婉儿蹲下身,桃木剑挑开纸张。歪歪扭扭的字迹浸透血渍,在风雨中若隐若现:\"子时三刻,焚尸炉里有黑影...他们在摆往生阵...那孩子的眼睛,全是血丝...\"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后半页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烧出大洞,边缘还残留着青绿色的灼烧痕迹。
李承道的铜钱剑突然嗡鸣,指向头顶通风管道。一阵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由远及近,管道缝隙中渗出黑色粘液,滴落在林婉儿脚边瞬间腐蚀出小坑。\"闭眼!\"李承道猛地将徒弟拽到身后,铜钱剑划出半道弧光,符文亮起的刹那,通风口传来婴儿尖锐的笑声。
林婉儿再睁眼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带到了配电室。四周堆满老旧的配电柜,每扇铁门上都贴着褪色的封条,却在中央被撕开诡异的十字形裂口。李承道的道袍下摆不知何时沾着大片黑灰,他用剑尖挑起封条,露出后面暗红的符咒——正是邪道用来镇压生魂的\"百鬼缚魂印\"。
\"师父,这些封条...\"林婉儿话音未落,所有配电柜突然同时发出刺耳的蜂鸣。无数道黑影从柜门缝隙钻出,每道黑影都拖着湿漉漉的黑发,脖颈处勒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李承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铜钱剑舞出金光结界:\"林婉儿,找总闸!\"
少女的九节鞭甩出清脆声响,铜铃震碎两道黑影。她踩着配电柜爬上高处,却在总闸开关上发现三道新鲜的指印——指节细长,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物质,分明是人类的手印。当她拉下总闸的瞬间,整个火葬场陷入彻底黑暗,唯有13号焚尸炉方向亮起刺目的青光。
\"不好!\"李承道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铜钱剑的金光开始明灭不定,\"往生阵要完成了!\"他拽着林婉儿冲向焚尸炉区,却在半路上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结界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符文,正是那枚神秘令牌上的纹路。
林婉儿突然摸到口袋里硬物——调查时捡到的青铜令牌正在发烫。她掏出令牌的刹那,结界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符文竟开始往令牌上回流。李承道见状立刻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令牌上:\"原来如此...这是开启阵法的钥匙!\"
然而为时已晚。13号焚尸炉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青绿色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婴儿轮廓。那婴儿浑身布满烧伤疤痕,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虫子,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上千人同时尖叫的声响。李承道将徒弟护在身后,铜钱剑的符文全部亮起,却在火焰逼近的瞬间,他瞥见婴儿脖颈处暗红的勒痕——与陈大海手腕上的印记,还有笔记中描述的,分毫不差。
\"师父,陈场长的失踪...\"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话没说完就被火焰声吞没。李承道看着火焰中若隐若现的人影,十年前那场大战的记忆突然刺痛大脑——湘西尸王复活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青绿色火焰,以及被邪术操控的活人傀儡。他握紧令牌,发现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新的符文,隐隐组成四个字:\"以魂养魂\"。
青绿色火焰如同有生命般在焚尸炉上空翻涌,李承道手中的青铜令牌烫得几乎握不住,符文在表面流转,仿佛要挣脱而出。林婉儿的九节鞭缠在手腕上,铜铃早已停止颤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嗡鸣,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呼唤。
\"往配电房后面走!\"李承道突然扯着林婉儿后退,铜钱剑在空中划出半圆,将几缕试图缠绕上来的黑影斩碎。道袍下摆被火焰燎到,焦糊味混着腐臭在空气中弥漫。他记得方才在配电室时,墙角有块松动的地砖——那下面,或许藏着通往地下的入口。
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积满雨水的走廊,林婉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低头一看,竟是半截婴儿手臂。那手臂皮肤青紫,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油脂,手腕上赫然有一道暗红的勒痕。\"师父,这...\"她话音未落,手臂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血液凝固。
李承道迅速甩出一张镇鬼符,符咒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手臂,将其狠狠甩向墙壁。\"小心,这些都是被炼化的生魂!\"他的声音带着怒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二十年前,他的师妹就是为了镇压这种邪术,魂飞魄散。
在配电房后墙,李承道用铜钱剑撬开松动的地砖,露出一条潮湿的暗道。霉味和血腥气扑面而来,暗道里漆黑一片,唯有深处闪烁着几点幽绿的光,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林婉儿握紧桃木剑,朱砂符文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师父,我在前头开路。\"
下行的石阶布满青苔,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林婉儿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黑暗中,无数细小的黑影从墙壁里钻出,像是被惊动的蟑螂,密密麻麻地扑向两人。李承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爆发出强光:\"破!\"
强光中,林婉儿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咒,地面上散落着烧焦的婴儿骸骨,墙角堆着几个麻布袋,里面隐约露出人类的肢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壁上悬挂着数十个玻璃瓶,里面浸泡着婴儿的尸体,每个尸体脖颈处都有暗红的勒痕,眼睛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颗黑色的珠子。
\"这是...养魂瓶。\"李承道的声音沙哑,铜钱剑微微颤抖。他想起年轻时翻阅的邪道典籍,里面记载着一种禁忌术法——用婴儿的魂魄炼制邪物,需要配合特定的场所和仪式。而这里,显然就是仪式的核心。
突然,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伴随着低沉的吟唱声。李承道和林婉儿对视一眼,握紧武器,缓缓向前挪动。转过一个拐角,他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个巨大的青铜祭坛上,陈大海浑身缠满锁链,跪在中央。他的双眼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颗黑色珠子,嘴里念念有词,正在主持某种仪式。祭坛周围,十二个黑袍人双手合十,围绕着祭坛缓缓转动,他们的黑袍下伸出无数黑色触手,连接着祭坛上的符文。
\"陈场长!\"林婉儿忍不住喊道。陈大海闻声转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主人等你们很久了。\"话音未落,祭坛上的符文全部亮起,青绿色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将两人包围。
李承道挥舞铜钱剑,试图突破火焰的包围,却发现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他突然想起老张笔记中的\"往生阵\",意识到这是一个用活人魂魄献祭的邪阵。而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祭坛中央的凹槽里,躺着一个婴儿尸体——那尸体脖颈处的勒痕,与之前所有受害者一模一样。
\"林婉儿,攻击那些黑袍人!\"李承道大喊,\"他们是维持阵法的关键!\"少女应声而动,桃木剑化作一道红光,斩向最近的黑袍人。然而,当剑刃触及黑袍的瞬间,无数黑色触手突然窜出,缠住她的手臂。林婉儿只觉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手臂上的皮肤开始变得青紫,像是被某种毒素侵蚀。
李承道见状,立刻甩出三张镇魔符,符咒在空中组成三角形结界,暂时压制住触手。他的目光扫过祭坛,发现陈大海手中拿着一个卷轴,上面画着与青铜令牌相同的符文。\"原来如此...\"他低声呢喃,\"陈场长早就被邪道控制,那个令牌,就是打开阵法的钥匙...\"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火焰突然暴涨,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火焰中缓缓浮现。那是一个浑身布满烧伤疤痕的婴儿,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绿的光,脖颈处的勒痕泛着诡异的紫色。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整个地下密室开始剧烈摇晃。
\"幽冥鬼王的雏形...\"李承道握紧铜钱剑,眼神凝重。他知道,一场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而更令他担忧的是,黑袍人手中的黑色触手,似乎与他十年前在湘西遇到的邪物有着某种联系...
幽冥鬼王雏形的尖啸震得石壁簌簌落尘,李承道猛地将林婉儿拽到身后,铜钱剑横挡在胸前。符文光芒在鬼啸声中明灭不定,他瞥见陈大海脖颈处突然浮现出蛇形刺青——与十年前湘西尸王麾下邪修的印记如出一辙。
\"小心!\"林婉儿的九节鞭突然甩出,缠住一根偷袭的黑色触手。铜铃爆发出清脆声响,却惊起祭坛四周麻布袋里的尸骸。那些残缺肢体突然扭曲着爬动,指骨间渗出黑色粘液,在地面汇成蠕动的溪流。李承道咬破拇指,血珠滴在剑脊:\"以血为引,万邪辟易!\"金光暴涨的瞬间,他注意到尸骸断口处都烙着相同的火焰图腾。
黑袍人吟唱声愈发急促,他们伸出的触手开始互相缠绕,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魂网。林婉儿挥剑劈开扑来的尸骸,突然感觉脚踝一紧——不知何时,地面的粘液凝结成锁链,正往她腿上攀爬。\"师父!这东西...\"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锁链表面浮现出婴儿的脸,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流泪。
李承道旋身挥剑斩断锁链,余光瞥见祭坛角落的青铜鼎。鼎中翻滚着粘稠的黑雾,隐约可见漂浮的婴儿骸骨,每具骸骨手腕都系着红绳,绳结处刻着诡异的梵文。这些符文与他怀中青铜令牌背面的刻痕,竟能拼凑出完整的阵法图。
\"原来往生阵是用来重塑鬼王肉身!\"李承道瞳孔骤缩。他想起陈大海消失前留下的脚印,那些黑色粘液与鼎中黑雾如出一辙——场长早已沦为阵法的活祭品。此时鬼王虚影伸出利爪,指尖滴落的毒液将地面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坑洞,而黑袍人的触手突然刺入陈大海体内。
\"不!\"林婉儿的桃木剑燃起朱砂火焰,却被魂网弹开。她看见陈大海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无数光点从他七窍飘出,融入鬼王虚影。更恐怖的是,那些光点里夹杂着工人老张、老李的面容,他们在虚空中无声呐喊,脖颈处的勒痕像红色毒蛇般扭动。
李承道突然扯开道袍,露出胸口古老的护心符。这是当年师妹临终前用魂魄炼制的法器,此刻正发出刺目蓝光。\"林婉儿,用你的血激活令牌!\"他将青铜令牌抛向空中,剑指连点,符文化作金丝缠住魂网,\"这些黑袍人...根本不是活人!\"
少女咬牙割破掌心,鲜血滴在令牌上的瞬间,整个密室剧烈震颤。令牌表面浮现出血色纹路,与鬼王虚影胸前的伤疤完美重合。林婉儿这才发现,鬼王虚影的伤疤形状,竟与火葬场13号焚尸炉的轮廓一模一样。
\"原来...这才是破解之法!\"林婉儿咬咬牙,将桃木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激活令牌。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黑色触手破土而出。林婉儿的九节鞭在空中舞出残影,铜铃震碎靠近的触手,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手臂、脚踝都被缠住,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在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看到师父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手中铜钱剑划出熟悉的符文轨迹。
\"以我之魂,祭此邪阵!\"林婉儿突然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令牌上。蓝光暴涨,整个密室被照得如同白昼。鬼王发出痛苦的嚎叫,胸前的伤疤开始渗出血珠,师妹的面容在血光中露出解脱的微笑。那些散落的婴儿魂魄突然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在光柱的中心,林婉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二十年前,师父和师妹在湘西镇压尸王时,意外发现了一个被邪道控制的婴儿。为了保护这个婴儿,师妹不惜将自己的魂魄与婴儿绑定,却也因此陷入邪道的阴谋。而这个婴儿,正是如今幽冥鬼王的本体。
“原来...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林婉儿喃喃自语。此刻鬼王的虚影开始崩溃,黑袍人的骷髅头纷纷炸裂,陈大海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他的双眼重新长出,脸上满是悔恨的泪水。“对不起...我被邪道控制,害了这么多人...”
李承道的身影也在此时出现,他的道袍破烂不堪,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婉儿,用令牌启动最后的封印!”他手中的铜钱剑重新亮起符文,与林婉儿的桃木剑形成呼应。少女握紧令牌,将其插入地面的符文阵中心。
一道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鬼王彻底包裹。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由无数婴儿魂魄组成的魂火。在魂火中,林婉儿看到了师父和师妹年轻时的模样,他们并肩作战,守护正道。原来师父一直知道师妹的魂魄被困,才会不顾一切地闯入这个陷阱。
随着魂火的燃烧,整个火葬场开始剧烈摇晃。地下密室的墙壁纷纷崩塌,露出隐藏在深处的巨大祭坛。那是一个由婴儿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阵法,中心位置放着一个漆黑的棺材,棺盖上刻满了与青铜令牌相同的符文。
“那是...鬼王的肉身。”李承道面色凝重。他挥舞铜钱剑,斩断缠绕在棺材上的锁链。林婉儿则用桃木剑劈开棺盖,里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婴儿,脖颈处的勒痕泛着诡异的紫色。但在魂火的照耀下,勒痕开始逐渐消失,婴儿的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
“原来只要净化肉身,就能彻底消灭鬼王。”林婉儿松了一口气。她将桃木剑插入棺材,朱砂火焰瞬间将婴儿包裹。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婴儿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魂火中。幽冥鬼王的虚影发出最后一声怒吼,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尘埃落定后,李承道捡起地上的青铜令牌,符文已经全部消失。“这个令牌,是师妹留下的线索。”他看着林婉儿,眼中满是欣慰,“你做得很好。”陈大海跪在两人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李承道叹了口气:“去吧,重新做人。”
离开火葬场时,天已经蒙蒙亮。林婉儿望着手中的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知道,这只是他们降妖除魔道路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师父和师妹之间的故事,也将成为她继续前行的动力。
晨雾如薄纱般笼罩着火葬场废墟,李承道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右颊的疤痕在朝阳下泛着淡红。他弯腰拾起半块焦黑的青砖,砖面刻着的火焰图腾与地下祭坛的印记如出一辙——这是二十年前湘西尸王余孽埋下的种子,如今终于连根拔起。
“师父,看这个!”林婉儿的声音从瓦砾堆传来。少女蹲在断墙下,马尾辫随着动作轻晃,手中捧着个布满裂纹的瓷瓶。瓶口渗出的黑色粘液早已干涸,瓶身绘着的婴孩图案让李承道瞳孔骤缩——正是邪道用来养魂的法器。
铜钱剑突然剧烈震颤,符文光芒大盛。李承道猛地转身,只见远处的薄雾中浮现出十二道黑影,黑袍下伸出的触手在空中交织成网。“他们还没死?”林婉儿握紧桃木剑,剑尖朱砂符文映红了她紧绷的脸庞。
“这些不是实体。”李承道的声音低沉如钟,伸手拦住徒弟,“是残留的魂器怨念。”他解下腰间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东南方——那里,陈大海的身影正跪在一座新坟前,墓碑上刻着“爱女陈小婉之墓”。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婉儿想起在地下密室时,陈大海脖颈处的蛇形刺青,还有那些婴儿骸骨手腕上的红绳。她快步上前,却在看清墓碑照片的瞬间僵住——照片里的小女孩,脖颈处赫然有一道暗红色的勒痕,与所有受害者的伤痕一模一样。
“她...她就是鬼王的肉身?”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陈大海闻声回头,脸上的泪痕在晨光中晶亮,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明。“三年前,婉婉被邪道掳走...”他哽咽着,从怀中掏出泛黄的日记,“我每天都在写,希望能找到她...”
日记内页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却清晰记录着火葬场的异变开端。李承道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的干枯花瓣突然化作灰烬,露出底下用血书写的符咒——正是启动往生阵的关键印记。“原来你早就发现了真相。”李承道的声音带着叹息,铜钱剑符文突然黯淡,“但你选择了沉默。”
陈大海突然磕头如捣蒜,额头在碎石上磕出血痕:“我不敢声张!他们说要是报警,婉婉就魂飞魄散...”他的声音被呜咽撕碎,“那天在您那儿,手腕的勒痕是婉婉托梦留下的,她想让我求救...”
林婉儿的九节鞭突然发出清鸣,铜铃震碎逼近的黑影。她这才发现,黑袍人的骷髅头正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中爬出,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光。李承道将铜钱剑插入地面,符文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最近的骷髅:“婉儿,用桃木剑点燃镇魂香!”
少女从背包掏出三支刻满符文的香,朱砂火焰顺着香身蔓延。香烟袅袅升起的瞬间,黑袍人的攻势戛然而止,骷髅头开始发出痛苦的尖啸。李承道趁机咬破指尖,鲜血滴在青铜令牌残留的凹槽里——刹那间,令牌爆发出耀眼的蓝光,与镇魂香的烟雾融合成光网。
“原来令牌还有这用处。”李承道看着光网中逐渐消散的黑影,想起师妹临终前的话。二十年前,她将魂魄注入令牌时曾说:“当幽冥之气重现,唯有至纯之魂能解此劫。”他转头望向林婉儿,少女正全神贯注地维持阵法,杏核眼中倒映着金光。
随着最后一个骷髅头化作飞灰,火葬场废墟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轻笑。众人抬头,只见一道透明的身影从墓碑中飘出,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脖颈处的勒痕已经消失,眼睛明亮如星辰,正牵着李承道师妹的手。
“大哥哥,谢谢你。”小女孩的声音让林婉儿热泪盈眶。李承道的护心符发出温暖的光芒,师妹的虚影对着他温柔一笑,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晨光。陈大海颤抖着伸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泪水再次决堤:“婉婉,爸爸对不起你...”
“陈场长,婉婉已经解脱了。”李承道将青铜令牌递给林婉儿,转而扶起陈大海,“但邪道余孽未除。”他指向远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黑色的乌云正在聚集,“湘西尸王的势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林婉儿握紧令牌,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暖意。她突然想起在地下密室时,师父撞向青铜鼎前的眼神——那不仅是为了封印鬼王,更是为了守护二十年前与师妹的约定。“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她将桃木剑背在身后,九节鞭重新缠上手腕。
李承道望着升起的朝阳,铜钱剑符文重新亮起:“去湘西。”他的声音坚定如铁,“当年没彻底铲除的祸根,这次一并解决。”陈大海突然起身,眼中燃起新的斗志:“我也去!就算是普通人,我也要为婉婉报仇!”
薄雾渐渐散去,火葬场废墟上,那株嫩绿的幼苗在风中舒展枝叶。李承道带着徒弟和陈大海踏上新的征程,晨光为他们的身影镀上金边。而在他们身后,墓碑上的陈小婉照片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诉说着:黑暗终将过去,光明永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