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参战的部队都在进行评功评奖活动,最忙的就是那些指导员、教导员了。他们需要活着的英雄把功劳让出来,送给那些牺牲了的战友。
“你看,咱们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虽然你的功劳已经足够荣立一等功了,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发扬风格,把功劳让出一部分,让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也能荣立功勋,这样,他们的父母也会好受一点,我们给你申请个二等功怎么样?”
就这样,部队里绝大多数战士都答应把功劳让出去,毕竟这功劳能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不顶吃不顶喝的,就是个摆设。是的,这个时候不顶用,可将来,可能就是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单位分房按照级别、按照立功受奖的情况进行打分来分配的。
文建凡的连队功劳有富余,不存在还要进行让功这一说。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曾经在自己手下当兵的那些战友们,他们现在还好吗?
三月二十七日,军委来人,军区来人,41军也来了人调查“董竹血案”,文建凡被列入第一嫌疑人。人在军营坐,祸从天上来。
“我杀人?嗯,我是杀了不少,几十个打底吧,但我是在战场上杀人的,从宗梅开始杀,到809高地又杀,几乎没停过,但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我没杀过,拿了武器的我倒是击毙过。”文建凡还莫名其妙的,战场上杀人如麻不是应该的吗?
“我们现在问的是你们在董竹杀没杀过人,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军区的一个干事严肃的问道。
“董竹在哪我不知道,但只要我们所在的防区有敌人,那敌人多半是死了。”文建凡一头雾水,怎么好事就不找我,坏事就偏偏找上我了呢?
“小文,我们现在说的是屠杀平民的事情。在董竹地区,就是121师原弹药库阵地附近,越南方面在三月十六日发现了39具妇女儿童尸体,其中有19名儿童,除两人被匕首捅死外,大部分死者头部都是被利刃砍伤致死,行凶者手段极其残忍。你要确定你的连队没有做过,你能确定得了么?”
“我能确定啊,十六日我们已经回国了啊。十四号我们到的边境,十五号我们就回来了,我们没有作案时间呀。”文建凡更懵逼了。
“不是,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是十六号,但屠杀平民应该是你们离开董竹地区之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意思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呗?!各位领导,我们在郎庄打了一天仗,到了董竹倒头就睡,你们不会怀疑我们集体梦游吧?”文建凡也是乐了。
“嗯,那你先休息,这个事件我们还要调查,你别乱跑就行了。”对于大功臣,不管是哪一级首长,都会慎重对待的。
这起事件发生得很怪异,杀敌最多的可能不是文建凡,但整个战争期间打得敌人胆寒的,绝对有他的名字。装备特殊,又很好识别,而且越南方面还推出了人证,相貌、神态都能对得上,这个事情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就十分巨大了。
文建凡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孪生哥哥穿越到了战场上,杀完人就走了,不然怎么解释人家描绘的这么详细?别的部队都很热闹,就文建凡这支连队孤零零的单独在一座小山包上。每天的晨练都变成了围着驻地跑圈圈,做俯卧撑,做仰卧起坐,就连枪械都被收走了。
“连长,越南人怎么就认定你了呢?您不会真的溜出去杀人了吧?”叶兴刚嬉皮笑脸的问道。
“再多一句嘴,老子阉了你!是不是你们这帮瘪犊子做的我还不知道呢,如果真是你们,这锅我扛了也就扛了,可大家都没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查一下,121师的炮兵团里有没有我们的老兵。查到了也不许吱声,把名单给我就行了。”文建凡动了动脑子。
“我草!连长,我马上查。”叶兴刚一溜烟的跑了。
指导员梁栋进来了,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连长,我申请了英雄连称号,可现在被卡住了,还有您的功劳,现在也被卡了。”
“那就把功劳让给曾经在我们连队的那些战士,如果他们的功劳不大,就从咱们连里扣,但你要保证大家至少都是二等功获得者,包括你也是一样。别人能让功劳,我们也能让,但我要优先保证活着的士兵立下大功劳。对了,把咱们连的战士都推荐上军校去,受伤的把残疾证办得严重点,等他们伤好了,让他们找我,我给他们安排工作。牺牲的战友也给我一份名单,我写信让我哥送钱过去,抚恤金的标准定下来了吗?”
“快了,我听说师团级干部的抚恤金是八百,营级是六百五,连排级五百五,士兵是四百五。不过好像上面的争论声音挺大的,还没完全定下来,而且不少牺牲的战友还欠着别人的钱,这要是扣了这些抚恤金,家属可怎么活哟!还有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员,烧得面目全非的伤员,双目失明的伤员,他们的日子怎么过,部队总要给个说法吧。”梁栋摇着脑袋说道。
“别的部队我管不了,我自己的连队还要麻烦你去调查一下,把名单都统计给我,牺牲的安排他的弟弟妹妹一份工作,受伤的也安排一份工作。对了,我打了转业报告,也要麻烦你帮我递交上去。一辈子有这么一次当兵的经历就足够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现在只要我一闭眼,脑子就回到了越南战场上,谁要是特娘的放个炮仗,我都以为又要挨敌人的炮弹。”文建凡自嘲的说道。
“你命大,炮弹都没炸死你,你知道别的部队里就没一个像你这样还能活蹦乱跳的,没死也是残疾。对了,你现在也够得上残疾标准,我也帮你办一个。”梁栋罕见的和文建凡开起了玩笑。
“有办法弄到国际报纸不?帮我找几张最新的呗。”文建凡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个“董竹事件”外面是怎么评价的。
“你这可是为难我啊,这里可没有什么友谊商店,我上哪给你弄报纸去。”一句话几乎把梁栋的身份暴露了。
“说说吧,你是哪家的子弟,如果不说,那就算了。”都是明白人,装不了糊涂。
“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来了?就我这身世,不说也罢。我跟我妈姓,打小我就不知道我有爸爸。”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得了,只要不是奸细,我管你是谁家的呢,帮我打听打听,这董竹事件现在怎么样了。每天呆在这里,我身上都快长霉了。”文建凡伸了个懒腰。
牺牲烈士的抚恤金标准定下来了,师级700元、团级650元、营级600元、连排级550元、班战士500元、民工470元、病故降低100元。由政府一次性向烈属发放。
负伤致残的官兵处理办法就更简单粗暴,国务院下发的有关文件中规定各地对伤残官兵“酌情安排工作”。健康人的工作都安排不过来,清闲的工作又都是熟人或者干部家属在做,伤残官兵回到地方不受待见是肯定的。
如果把酌情安排改成必须安排,可能情况会要好很多吧。时间过得很快,文建凡一直处于被软禁状态,叶兴刚查了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一个班分在炮团,结果在那场伏击中全军覆没,炮弹炸得连尸体都没剩下一丝半点,怎么查都没办法查到真凶。
文建凡又一次被提审了,他提出一个假设,这样的防弹背心在战斗中遗失过几件,是不是越南人贼喊捉贼呢?这不是没有可能啊,越南人怕穿防弹背心的,想方设法弄到自己的情报,这也正常,不是吗?
“文建凡同志,你的假设有证据吗?而且现在我们在国际上很被动,屠杀平民的帽子扣在我们解放军的头上,这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你抢越南人民的耕牛是事实吧?连队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这也是事实吧?你的那套就粮于敌理论败坏了我军的形象,你知不知道?!”坐在中间的领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是,马儿既然要跑,就要给马儿喂饱,都饿的走不动道了,还打什么仗!如果不是我们连队在那一片梳理,我敢说121师至少还要多死伤五百个战士!部队后勤要是有保障的话,我犯得着去抢吃的?而且按照您的话,那些康复的伤员应该给我立个长生牌位,没有我抢的那些牛,那些伤员早就饿死了。还有,我带去的进口消炎药都给他们了,我自己却二次感染,到现在,我的皮肤还是绷得紧紧的,左腿比右腿要小一圈。我不是要表功,而是你们要是抓着我的细节不放,那我可要说道说道了。”当你有一点点错漏的时候,总有看你不顺眼的人把你的错误放大。
“肃静!我知道你没有一个人把那些牛吃掉,我说的是你的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我们部队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难道你当他是摆设吗?”
“没有啊,我知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针对我们国家的,但我们在异国他乡啊,他们的老人、妇女、小孩都能拿着枪朝我们的身上打,为什么我们还要顾及那么多呢?他们不拿武器,我当他们是农民,但他们拎起武器的时候,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我缴获了敌人的东西难道有什么不对吗?而且,在越南境内,我们是去打仗的,是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上了战场,我从来不觉得我的和善需要送给我的敌人,他们只配得到我的子弹。交友交际应该是外交部的事情,与我无关。”
“这么说你承认你杀了或者说你指挥你的战士杀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
“我没做的事情是不会承认的,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制造这个惨案出来呢?我们特工侦察连的装备,相信越南政府也有,我们连牺牲的那些战士,不少都被人扒了衣服,为什么一定说是我干的呢?这套衣服是从老美采购过来的,是不是老美的嫌疑更大呢?我们并不仇视越南平民,和他们也没有实质上的冲突,如果不是国家号召,我们很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踏上越南的土地。我不是岳飞的后人,我是文天祥的后人,对于加在我脑袋上的罪名,我一概不认!”文建凡心里有些愤怒,国家这是想给自己定个莫须有的罪名啊!
七月,军事法庭的判决下来了,文建凡有罪,因屠杀平民被判刑三年。
本来该给文建凡的奖章和功劳都没了,还被判刑,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为什么处理的是文建凡,也是有原因的,处理文建凡,可以把影响压到最小,被波及的人也就越少。既然这个连队是属于羊城军区的,许上将又已经下位,那就不必再殃及池鱼了。
说是关监狱,其实还算自由,与其他人相比,文建凡简直就是在修养。一个大套间,有厨房和厕所,每天睡到自然醒,还可以在院子里随意走动,没事打打拳,屋后面还有一座水库,甚至还可以钓鱼。只是不能见客人,每天要按时熄灯。
打拳锻炼是必须的,每天倒挂在单杠上一小时也是必须的,他还想再长高一点。对了,他还有一把二胡,虽然音质不怎么样,但当个消遣,还是挺不错的。每天写写歌,写写小说,日子过得倒是蛮快。
对于官场,文建凡不抱半点希望,判过刑的人又怎么可能继续当官呢。他不知道,为他翻案的人有不少,李老爷子就是头一个,第二个就是他的那帮子战友,第三个就是罗主编,家里没人知道他在坐牢,知道也于事无补。当然,国家也在积极想办法,毕竟这口锅虽然是文建凡背了,但他毕竟也是代表着国家。
转机来得很突然,十二月底,文建凡突然就被无罪释放了。这种国际官司既然有逃难来的越南人帮忙背书,那还说啥,马上就说是黎笋集团自己炮制出来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