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剧烈起伏的苏意将木板扔到尸体上，闭上眼睛平复呼吸，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喉咙上，她却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眼黑眼镜。
“你会说话。”
“中毒。”
要不是气急了，本来还要一阵子才能开口说话的。
黑眼镜想到了汪夷死之前给苏意注射的那一针，就只是为了解毒吗？汪家人给她下了毒又跑来给她解毒？
汪家人果然有病。
“开船？”
说话的时候还是很生涩，毕竟已经二十四年没有开口说过话，苏意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黑眼镜点了点头，会开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在东南亚一带叫基本功。
“杀人，付钱。”
“你有钱？”
黑眼镜不意外她想救人的举动，但是，她身上居然还藏有钱？
苏意抿紧了嘴唇。
“上岸。”
“……关键我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这龟孙子还给我来了针镇定剂，靠我一个人不一定打得过船上剩下的人。”
其实打得过，但是对身体损伤很大，黑眼镜之前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但是现在，人家老大都死了，不冒险也得冒险，要是能借此赚点外快就更好了。
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苏意走出去不到两分钟，端着一杯水又走了进来，示意黑眼镜喝下去。
“总不能你在里面加了什么回血的灵丹妙药吧？”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直到他喝下看似纯净的白水，玩笑变成了现实——水是微甜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身上的伤在以常人不能忍受的速度修复。
黑眼镜端正了神色，整个人如同面对猎物的猎豹，一下子从浅眠的状态跳到捕食的状态。
“你究竟是谁？”
“报酬，杀人。”
报酬她已经给了，现在该黑眼镜帮她去把船上的其他人杀了。
大型猫科动物捕食猎物时都会提前记住猎物的味道，滚烫且陌生的呼吸落在脸上，卷走了她身上的味道。墨镜遮挡住了那双变异了的眼睛，也遮住了黑眼镜真实的情绪。
“好。”
一个被陈皮藏了二十多年，被汪家和陈皮同时争抢的小姑娘，事情还真是有趣，瞎子也想掺和一脚了。这样神奇的能力，不想要的才是傻子，瞎子可是很聪明的。
苏意看不到黑眼镜眼里的跃跃欲试和势在必得，但她感觉得到黑眼镜身上的变化，像是一只刚好饿了的猎豹，又刚好看到了它最爱吃的小羚羊跑进了狩猎范围。
身体状态恢复到巅峰的黑眼镜轻松拿下这一群小卡拉米，九具尸体被抛到海里，就像关六子自己吹嘘的那样，死了就扔海里，谁会知道呢？
把船上被绑来的人全部放出来，一个一个地安顿好，一共二十一个小姑娘，十三个小孩。
船上的通讯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是其他走私船的船长在催促关六子不要再移动了，今年的顶柱船选中了他。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现在换个方向跑，其他走私船还是会跟着他们的船。
跑不了就不跑了。
苏意指挥着黑眼镜用船上的设备发出了一段奇怪的频率，然后静候其他船只的到来。
黑眼镜一边检查从船上搜刮来的枪支弹药，一边状似随意地和苏意闲聊。
“陈娇娇是你的真实名字吗？”
“忘了。”
“忘了？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了，还是你不相信我所以不肯告诉我？”
苏意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揣摩。
“道上谁不知道我黑瞎子的信誉可是一顶一的好，你居然不相信我？”
“尾款。”
黑眼镜哑火了，尾款这个事真的不怪他，怪他的雇主，脆皮又手贱，每次都趁他不注意偷偷作死，都不给他救他们的机会。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海面上，一束又一束的光聚拢来，将苏意他们的这艘船围了起来。
苏意将从船长室的暗格里找到的图纸交到芳儿手里，用笔在另外的纸上写好一段话再盖了几个章，一起交给芳儿。
“拿着，救命。”
芳儿看不懂那些图纸，她也认不出苏意交给她的纸上写着什么，盖的章有什么含义，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真的有机会离开这条船，就算死，她也不想再留在这条船上了。
黑眼镜换上了关六子的衣服，苏意也拿了一套芳儿的衣服套在身上，露出来的细白胳膊腿也用灰尘抹成黑灰色，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甲板上。
“我说关六子，你跟你的女人在里面磨磨唧唧这么久，该不会是老了不行了吧？”
一群混人说着荤话，苏意跟在黑眼镜身后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滚犊子的！你们几个才是老了不行了，老子今年还要让她生个大胖小子跟老子传宗接代呢！”
黑眼镜的口技倒是不错，隔着夜晚海上的风浪，其他人也没听出什么异常，只是觉得关六子好像长高了一点点，说话倒是没变。
“还生个大胖小子，就你这脾气，人家愿意跟着你就不错了！再说，就咱们这营生，活一天是一天！”
“咱们这是送他们去过好日子的营生，总比在国内饿死强。”
“隔壁的锅炉子天天烧，都比不过这活人被饿死的速度，谁还有空管一群小孩，卖出去说不定还能有个活路，也给咱们哥几个挣条活路。”
苏意不被允许出门不知道国内现在闹饥荒，南边各省多的是吃不起饭的人，饿得半死的小孩哪里都有，路有饿死骨不是一句空话。
可是，被卖出国的小孩真的有活路吗？
和女孩一起打包卖出去，买家是为了做什么显而易见。
围拢的渔船越来越多，将船上的板子铺好，形成了一条歪歪扭扭且摇摇晃晃的小路。
买家们乘坐货船过来，货物们被从货舱里转移到甲板上，供买家挑选。
苏意这边就挑了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女孩出来，回到货舱的门她也没有关，方便等会打起来的时候让这几个姑娘有地方躲。
买家的肤色倒是多，黄种人、白种人，还有典型的东南亚人。
被放在外面的姑娘有的是被迫，但也有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