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外面找人回来的竹马们,刚进宴会厅就听到女人自诉恶行,全都僵在原地,看着台上的女人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不敢相信她就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那个纯真善良女孩。
但多年情谊,他们做不到对台上曾经捧在手心的姑娘装作视而不见她的痛苦,几人抬脚就往台上走。
谁知沈靳萧接下来说的话更是如五雷轰顶,硬生生逼停几人上前的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你不小心,你不是故意?”
“你不是故意,后来你怂恿你舅舅用医院院长的身份故意让医生用没必要却又最昂贵的药救大头,害得抒悦她一次次没法筹钱愁白了头?”
“你不是故意,你还收买护士故意谎报早已高烧的大头体温,造成他烧坏了脑子?”
听着这一声声质问,林霜只觉得天都塌了,撑在台板上的手都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仿佛立马就要晕厥。
她没想到沈靳萧居然连这些事也查的一清二楚。
当时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只想着想尽办法逼死孟抒悦。
她想,也许那个孩子死了,初为人母又遭遇丈夫不信任的她肯定会受不了打击,也跟着死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孟抒悦挺过来了。
在沈靳萧的连环追问下,林霜想起那一年她躲在暗处看着孟抒悦挺直脊背彻夜不眠站在抢救室外的画面,第一次真心被她的坚强折服。
而她也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林霜鼓起勇气抬眸看向沈靳萧,尽量用最无辜纯澈的泪眼看向他,声音哽咽又悲戚,“我知道我坏,但那都是因为我爱你。”
“靳萧,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我为你输血几乎掏空了身体,你还信誓旦旦答应一定会娶我,说你欠我一条命,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求你能娶我,能让我做你一天的妻子也行……”
在众人骤变复杂的神色中,林霜死死攥着他的衣摆,哀求的声音几乎卑微到尘埃里。
以往只要她提出输血的事,无论沈靳萧有多忙,他都会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可是今天。
沈靳萧迎着林霜期待的眼神,无情地再次一把甩开她,发出嘲讽的一笑。
“你为我输血?”
“如果不是你找人开车打算撞死抒悦,后来阴差阳错将我撞得重伤失忆?我会需要你的输血?”
“现在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我都觉得脏!”
说罢,沈靳萧便扯下胸前的新郎红花,用别针在手腕处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手腕处鲜血如注。
林霜盯着那抹逐渐染红地板的一滩鲜红,满眼猩红,满目血泪。
耳边回绕着刚刚他说的如针扎般的无情话语,周遭灰白的世界都开始旋转,一点点崩塌成黑暗的颜色。
他说她的血脏!
原来他就连当初那场车祸也是她知道的,也查得一清二楚。
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呆在她身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要和她结婚?
直到她模糊的泪眼,穿过喧闹的宴会厅,目光最终落在款款而来一袭白裙的女人身上时,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她费尽心血爱的男人,是在报复她啊!
他要在她最期待最幸福的这一天拖入无尽地狱。
沈靳萧好狠的心啊!
林霜看着台下的孟抒悦又哭又笑,渗人的哭笑声回荡在整个宴会厅。
孟抒悦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瘫坐在地宛如疯癫的女人,神情有些恍惚。
她依旧记得初见林霜时她明媚张扬的样子。
她作为记者站在那,浑身散发着正义独立的光。
那时的孟抒悦就想成为那样的人。
可如今,她却跪在男人脚边卑微地求他原谅。
全场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霜发疯,只有林父佝偻着背艰难地想将地上失控的女人拉起来。
可已经老态龙钟的他压根拉不起来。
那个曾经位高权重的老同志如今只是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此时此刻林霜好像这才注意到一直守着她的父亲,止住了癫狂的哭笑声。
原先和沈靳萧约定好的警察此时带人进入宴会厅,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林霜戴上了手铐。
“林同志,你涉嫌多次雇佣他人实施绑架并买凶杀人、以及虐婴,现正式逮捕你。”
临被带走前,林霜盯着沈靳萧手腕间流下的血,又看了眼坐在席下的孟抒悦,整个人就像一只眼神空洞的提线木偶般,任由被警察带走。
台上的沈靳萧捂着手腕上被划开的血口子,一步步缓缓向孟抒悦走去。
每一步,他走得都极其艰难。
过去无法宣之于口的苦衷,他终于能说出口了。
对她的亏欠,他会一点点偿还。
就在他即将一把熊抱住她时,饭店外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以及路人惊叫的声音。
沈靳萧以及宴会厅内的所有人顿时明白声音来源,纷纷跑出了宴会厅。
孟抒悦不明所以,赶忙好奇地跟着人流一起出了饭店。
饭店门口是京都最热闹拥挤的主干道。
此时街面上已停满了停滞不前的车,街道两边围满了无数看热闹的路人。
隐约还能听见男人嘶哑的嚎啕大哭声。
跑在前面的沈靳萧在听到声响的时候就右眼皮直跳,猜到了什么。
因为,他看到林霜被带走时眼底那呼之欲出的死寂,那眼神凝望的对面,好像就是无尽的地狱深渊。
拨开最后一个遮挡视线的人。
沈靳萧终于看到了马路上令人肝胆俱裂的场景。
林霜就那么被压在马路中央的大巴车底部,半个身子已经被卷进车轮底下鲜血淋漓。
可她那双澄澈满是泪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出现在人群中的沈靳萧,唇角带笑间有大口大口的鲜血呕了出来。
她张大嘴,呕血的猩红唇瓣嗫嚅着像在说些什么,像道歉像懊悔。
可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因为,就在他离她只有几步之遥时,那个刚刚还在台上又哭又笑的女孩,下一瞬瞳孔涣散,好像卸下了所有的痛苦,解脱般地闭上了眼。
耳边是林父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一群同样都是大好年华的青年悲痛的哭声。
他们围在车轮底下手足无措地想去救那个他们花费一生或半生疼爱的女孩。
可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