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泝舟心情大好,领着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往回走,一路上嘴角就没平整过。
两只手紧紧相扣,汗涔涔的,但谁也舍不得放开。
到了片场,人来人往,段泝舟不肯再向前,转身把人带到角落里。
白承夕跟着他跑出一小段距离,一头雾水地问:“你去哪?”
两人来到角落才停下,段泝舟抚了抚她的鬓角,定定注视着她,征求意见道:“要不请个假,跟我回房车?”
他的手还是不怎么老实,仿佛有自主意识,隔一小会儿就要捏一下摸一下,仿佛在确认女朋友是真的,而不是幻影。
白承夕无语了几秒,拍开他的手,在他的外套上蹭掉汗渍:“这样会耽误拍摄周期,剧组烧的可是你的钱。”
“钱又不重要,我烧得起,现在我们的事比较重要。”
白承夕被他这话逗笑了,伸出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小段,当一个人觉得钱不重要,多半是精神病的先兆,我先拍戏,拍完陪你去急症看看,等我。”
说着,她抬步就要走。
哪知刚迈出一步,腰就被搂住,对方轻轻一带,将她带到墙上贴住。
腰间的手力道惊人,两人胸腹相贴,四肢交缠,呼吸仅隔了一掌。
桃花眼微微睁大,看向眼前焦躁的男人。
段泝舟的眸子又黑又沉,呼吸微乱,声音变得低沉暗哑:\"别去了,跟我回房车。”
他也觉得自己要得精神病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生怕一分开就会迎来梦醒时分。
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密闭空间,将人牢牢锁起来,锁到他内心安定为止。
白承夕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危险,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
她定了定神,在心中组织好语言,轻声慢语地安抚道:
“小段,我下戏再和你回去,你先让我去拍戏,好不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好也没关系,我自己挣得开,但我怕我一用力,你就东一块西一块了。”
软软的嗓子,说出的话十分残暴,把段泝舟满脑子的阴暗想法吓得烟消云散。
足足缓了十几秒,他神色破碎地问:“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别的情侣确认关系,都黏黏糊糊腻在一起,他的女朋友只想着去片场拍戏。
片场里到底有谁在啊?!
那水蒙蒙的桃花眼一弯,白承夕突然皮了一下,竖起中指发动进攻:
“不想,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你不要打扰我进步!”
段泝舟凭借肌肉记忆和她过了两招,很快就败下阵来,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漆黑的瞳孔中填满她的身影,还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怨气。
手腕上传来灼热的温度,白承夕心脏跳乱一拍,忽然福至心灵,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她柔声安慰道:“哥哥,这不是梦,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不会把你退货的。”
这声“哥哥”喊得又软又甜,段泝舟正美得冒泡,忽然感觉手臂一痛,他垂眸一看——
白承夕手上用力,一把掐住他的胳膊。
“嘶——!你掐我干嘛?”
“看,我没有骗你,你会痛,这不是梦,你真的名草有主了。”
说着,她踮起脚,贴着他的侧脸轻轻啾了一下:“喏,先给你盖个戳儿。”
“……”段泝舟被她逗笑了,揉了揉胳膊,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你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功夫跟谁学的?”
“这是当领导的必要技能。”
“我才是领导,别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段泝舟手痒难耐,扯了扯她的脸皮,感觉不尽兴,又想凑过来吻她。
白承夕急忙闪身,敷衍地拍拍他的肩:“好的领导,但作为领导,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要被恋爱占据太多时间。”
这女朋友真是皮死了,pua话术一套接一套。
段泝舟一把将人搂住,埋头去堵她的嘴,周围忽然响起脚步声。
他急忙撒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来人是卫钧卓。
这情形像扫黄打非,两个人正在黏黏糊糊地打闹,却被撞个现行,也不知道对方看到多少。
他急忙收起那副打打闹闹的德行,双手插兜,重拾职业合伙人的素养:“卫总,你怎么来了?”
“我见小白一直没回来,就想出去找,原来人已经被你带回来了,带回来了你就领进去啊,躲这干嘛?女主角不见了,言心要急死了。”
“哦,这环境优美,适合安慰人,我多安慰安慰,免得她一会儿又难过。”段泝舟张口就胡诌。
他琢磨了几秒,听卫钧卓的意思,应该是没看到,要是看到了,保不准要啰里吧嗦的劝阻,遂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卫钧卓的视线落在白承夕身上:“安慰好了吗?”
白承夕脑子转得飞快,立马配合打圆场,上前一步,竖着大拇指朝身后一指:“安慰好了,他保准不会捣乱了。”
卫钧卓:“……?”
等会儿?
谁安慰谁?
最爱捣乱的人说谁捣乱?
短短一句话,满是槽点,卫钧卓大脑卡机,呆愣在原地。
白承夕急忙推着他往片场走去,一边推一边回头冲男朋友做口型:“下戏来接我。”
段泝舟远远地冲她比了个oK。
刺激。
在经纪人的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除了早上闹了一出乌龙,今天的拍摄倒是格外顺利。
白承夕也渐渐意识到,为什么两个老板会签下许奕冉和邓非。
他们俩不仅颜值高,专业能力也是个顶个的好。
许奕冉平时单纯,可一旦进入角色,浑身气质立马一变,成为集忧郁与贵气于一身的轩辕涵。
邓非也是如此,他和赵海城都是脾气暴躁的人,但他并没有本色演出,而是将这两种暴躁精准区别开来。
其他配角也是一些老戏骨,经历了《沥血》的全武班,她又一次进到了优秀的剧组。
粉圈一直有一种话术,说某某演员能单扛剧。
但白承夕一直都认为,一部作品能成功,剧组里每一个人都功不可没,集体的优秀比个人的出类拔萃更重要。
刚一下戏,许奕冉和邓非一左一右将她围住。
许奕冉今天被言心夸了好几次,心情大好,发出邀请:“小白,一起去吃烧烤吗?”
邓非在一旁附和:“去吧,擦边视频进入月度前五了,庆祝我们擦边大获成功。”
接着,他又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不能再擦边了。”
许奕冉:“是啊,我已经想好新主题了,是古风版雪地比武,比着比着,我们的衣服就被剑唰唰唰全部戳烂,一身健美的肌肉自然而然地暴露在镜头下。”
“……”白承夕一顿,没想到这人看着老实巴交,还挺能举一反三。
她拍拍两人的肩,安慰道:“没事的,等风头过去我们再擦。我也想好了一个新主题,我——”
“你什么你。”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段泝舟单手插兜,信步而来:“你想气死卫总是不是?”
他脸色看起来很沉,眉眼间却隐隐含着笑意,一看就知道在佯装生气。
许奕冉和邓非毕竟是新人,多少有些怵他,赶忙站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段总。”
段泝舟端起老板的架子,凉飕飕扫了他们一眼:“嗯,好好拍戏,不要胡闹,去吧。”
两人点头如捣蒜,但一动不动。
“……”段泝舟有些头疼,心说这两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干巴巴地命令道:“你们回去吧,我找白老师有事。”
许奕冉身为憨憨,总是积极冒头:“段总,我们约了白老师吃烧烤,你们谈吧,我和邓非在这等她。”
“吃烧烤?”段泝舟俊脸一拉,看向白承夕:“白天我们不是说好下戏后谈事吗?你忘了?”
看起来有点凶,但语气听着委屈巴巴。
白承夕起了逗人的心思,佯装遗憾道:“糟糕,我忘了,不然我们改天再谈吧?”
“不能改天!”段泝舟赤急白脸地反驳。
演员为了入戏可以摒弃杂念,白承夕这大半天肯定过得很快。
但他不一样,一回到房车他就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无法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患得患失,恨不得赶紧把人接到身边看住。
她居然还有心思逗自己玩。
再不跟他走他就要动手抢人了。
段泝舟浑身隐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眸子越发幽深。
一旁的邓非看得胆战心惊,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目光在老板和白承夕之间转了两圈,恍然大悟。
邓非:“昨夜我太奶托梦,说我今天要拉肚子,我就不去吃烧烤了。”
许奕冉一懵:“你太奶还有这功能?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不许反悔。”
“我骗你干什么?!我太奶真的托梦了,白天忙着拍戏,我忘了和你说,我们明天再吃。”说着,邓非拽着许奕冉朝外走去。
和老板抢老板娘,他疯了吗?也就许奕冉这个二愣子看不出来。
“邓非。”段泝舟急忙喊住他。
“怎么了段总?”邓非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帮我谢谢你太奶。”
邓非狗腿一笑:“应该的。”
许奕冉:“……?”
碍事的人走了,但周围依然人来人往,段泝舟一本正经地朝白承夕点点下巴:“白承夕,跟我走,有事跟你说。”
白承夕被他那副假正经模样逗笑了,跟着他出了片场。
一到车上,随着车门关闭,她瞬间就落入一个令人窒息的怀抱。
“小夕,让我抱会儿。”段泝舟埋在她颈间轻轻嗅着,像在汲取能量。
他又抱又捏,从肩头沿着胳膊摸到手,五根手指顺着指缝嵌进去,十指相扣,用力握住,力道大到指甲泛红。
两人都很瘦,手指上没什么肉,力气一大,硌得骨头生疼,这才让段泝舟有了些真实感。
会疼,是真的。
白承夕任由他抱着,伸出手指轻轻抚着他乌黑的头发。
他的头发看着软,摸起来有些粗硬。
好一会儿,这个躁动的男人总算安静下来。
段泝舟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跟我回房车,嗯?”
白承夕把他从自己颈间拽出来:“我不想回去,我想去夜市。”
段泝舟一顿,警惕起来:“去夜市干嘛?”
剧组的厨师全是他从锦华名下的五星级酒店调来的,按理说不可能不好吃,这人想去夜市,恐怕又嘴馋了。
白承夕捧着他的脸,语气可怜兮兮:“我还没逛过斜店的夜市,我就逛逛,不吃东西。”
听她这么说,段泝舟内心挣扎起来。
逛夜市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但能让女朋友无比开心。
可他现在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只想回房车过二人世界。
逛夜市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这都不能满足她,那自己也太掉价了。
二人世界来日方长。
……
无数理由在他脑海中不断拉扯。
车内陷入沉默,半分钟过去了,
段泝舟总算说服自己,幽幽叹了口气:“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走吧,就逛一会儿。”
说着,他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
就当提前约会了。
钱都能贷,约会当然也能贷。
斜店的夜市名叫“草厅坏望”,一到晚上人就特别多。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吃摊,小土豆、烧烤、肉丸子、烧烤应有尽有。
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给呼吸道来了一场盛大的美好体验。
说不吃当然是假的。
白承夕这人很擅长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来就算了,来都来了,高低得吃上两口。
夜市上的食物实在太多,她看哪个都好吃,东买一点西买一点,不知不觉买了一大堆。
段泝舟木着脸跟在她身后。
这吗喽自己端着一份小土豆边走边吃,自己两手却拎满了口袋。
吃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买的速度,他手中的口袋还在渐渐增加。
他想象中的约会不是这样的。
这人该不会图他是个壮劳力,才拉他一起来吧?
他三两步追上那抹背影:“小夕,回去了,买够多了,你吃不完。”
白承夕回过头,笑着看过来,指着不远处的摊贩说:“我再买一份苕皮。”
市井长巷,她的背后是繁华灿烂的灯火,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潮。
可万般种种仿佛都蒙上一层虚影,只有那道倩影格外清晰,深深映在他的瞳孔中。
段泝舟看得有些失神,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美好,他放轻了声音:“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你不吃吗?”
段泝舟举起挂满口袋的双手,顶着一双死鱼眼,怨气冲天:“你给我机会吃了吗?”
见此情形,白承夕面上露出一丝心疼。
段泝舟一勾唇,这就对了,心疼了就赶紧喂他。
这才是他想要的约会。
几秒后,只见白承夕叉起一坨土豆送到自己嘴边,惋惜开口:“哥哥,要是你能多一只手就好了。”
“……”
听听,这是人话吗?
如意算盘落空,段泝舟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女朋友。
卫总说得对,她是奇行种,常人无法预测她的言行举止。
每次跟她待在一起,神经总是突突乱跳,早该习惯了。
胡说八道是她,凶残暴力是她,偷奸耍滑是她,顽皮卖惨也是她。
他全盘拥有着这个人的小脾气,心里早就被装得满满当当,不必再奢求更多。
段泝舟闭目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知足常乐,不要得寸进尺。
哪知忽然唇边忽然一热。
他立马睁眼,垂下眸子。
那颗小土豆正轻轻贴住他的唇。
对方眼眸中染着一抹促狭的笑:“吃啊,既然你没有第三只手,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喂你了。”
段泝舟迟迟未动,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皮死了,总是让他的心脏七上八下。
大概是被他盯久了,那秀丽的脸颊慢慢染上一点霞色,视线也忙不迭地转向别处。
夜市灯光为她染上一层朦胧的光,从额角到鼻梁再至下颌线,每一道起伏的弧度都惊人的利落漂亮。
“凉了,你吃不吃?”声音很糯,和平时作威作福的样子判若两人。
段泝舟死死压住唇角,一口叼走那颗小土豆。
“凉了就凉了,你热就行了。”
白承夕秀眉一竖,软妹下号,女恶霸登录:“闭嘴,不准调戏我!”
说着她挥了挥手里的签子,像是不放心,又恶狠狠地补充:“听到没,不然我咬死你。”
段泝舟深深注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可爱体贴也是她。
没什么不真实的,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真实。
心中突然安定下来,他心满意足,问道:“还有想买的吗?我提得动。”
两人找了个小摊把买的食物解决掉,离开夜市时已是九点。
白承夕摸摸肚子,感觉还能再撑点下去。
她朝着门口的肉丸子摊走去,却看见门口水果摊边有一道熟悉的侧影。
那抹侧影局促地比划着,似乎在讨价还价。
摊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装了一些不怎么新鲜的水果给他。
他讨好地笑了笑,付完钱拎着口袋准备离开。
白承夕急忙回头冲段泝舟说:“哥哥,你等等我。”
说完,她长腿一迈,朝那抹背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