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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白踩着簌簌作响的枯萎麦秆,向钟楼另一侧走去。
靴底碾碎的麦壳不断渗出暗红色粉末,在身后拖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来到钟楼另一侧,低矮的混凝土建筑。
那扇半掩的铁门比他想象中沉重得多。
手掌刚触碰到锈蚀的门板,指腹就传来细微的刺痛——铁锈里夹杂着麦芒的尖刺。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推开时带动的气流掀起地面一层灰白碎末。
于白眯起眼睛,等尘埃落定,室内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三根锈迹斑驳的粗铁管横贯天花板,
它们从地板深处的黑暗里探出,沿着混凝土墙壁向上攀爬,在天花板处突然折转。
如同垂首的巨蟒般俯冲向房间正中央——那里矗立着一个混合池,池壁凝结着层层暗红色水垢。
更细密的管道从混合池顶部伸出,蛛网般爬满天棚,最终消失在屋顶之外。
圆池底部延伸出更多细密的管道,像血管网络般钻入屋顶,通往外面那片枯萎的麦田。
于白的目光在混合池旁停留片刻,随后被一侧的操作台吸引。
深灰色金属台面,表面光滑如镜,几乎能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操作台简洁、冷峻,透着一股精密机械的冷感。
三个旋钮分别位于台面左侧,每个旋钮的表面都刻着不同的几何图案:
第一个旋钮上刻着扭曲的波浪线,
第二个旋钮表面是交错的网格,
第三个旋钮则刻着分层的波纹。
而对应下方,又有三个压力表并排而立,每个表盘上又刻着不同的符号:
第一个压力表旁刻着螺旋纹路,指针微微颤动。
第二个压力表旁是交错的三角形,指针静止不动;
而第三个压力表旁则刻着平行的竖线,指针停在最低刻度。
随后,于白的目光从压力表又移向操作台右侧,
那里有一组与混合池直接相连的液体调配装置。
装置由三个透明的玻璃管组成,
每根玻璃管分别连接着天花板上的三根主管道。
而每根玻璃管的下方都有一个手动调节阀,
阀门把手刻着与旋钮对应的图案:扭曲波浪线、交错网格、分层波纹。
调节阀的出口连接着一条细管,三条细管最终汇入混合池顶部的入口。
混合池的侧壁上嵌着一个观察窗,透过厚重的玻璃可以看到液体在池内混合的过程。
此时池内空无一物。
于白还注意到,混合池的底部有一个出液口,连接着通往屋顶的细密管道。
出液口旁有一个手动控制杆。
不过于白没有贸然上前随意操作。
缓缓后退一步,目光又扫过操作台后方的工具区。
在墙角发现了几件造型奇特的工具。
它们整齐地挂在金属架子上,窗外灰白的天光映进,
工具们静静陈列,于白走近几步,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一件形似巨大蟹钳的工具斜靠在墙边,钳口布满锯齿,
关节处异常灵活,似乎可以扭曲成各种角度。
它的把手缠着磨损的布条,似乎常被用来夹持什么。
旁边立着一根带活塞的长杆,末端连着个圆盘状的压头。
杆身上残留着几道刮痕,像是与什么坚硬物体反复摩擦。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带转盘的装置,
中心伸出三根弯曲的金属臂,每根臂端都装着半圆形的容器。
这些工具表面都出奇地干净,没有灰尘堆积,只有金属本身经年累月形成的暗哑光泽。
它们被摆放得很有规律,仿佛在等待某个特定的使用顺序。
于白转了一圈,在操作台正对着的,于白的正后方,
有一扇黑漆漆的门,不知道是掩着还是锁着。
而这扇门的上方,有一个让于白看了瞳孔一缩的东西——
一个钟的表盘,和于白在麦田里看到那个钟楼一模一样!
一样锈迹斑斑的走针,一样灰白的钟面。
甚至,刚刚于白在麦田枯萎时,看到那个钟楼的走针停止了走动。
而现在,这个钟面走针所停留的位置,
和刚刚在麦田里那个钟楼上走针停留的位置一模一样!
虽然于白现在所看到的这个钟,一样是静止的,没有走动,但于白还是感觉有些不妙。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快做些什么,不然不完成收割100株血麦的任务……他就算一直待在这也没有用。
【收割血麦进度:80\/100】
还剩下最后20株了。
于白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整个混凝土建筑里,有的东西就这么多。
他回过身,朝着那操作台走去。
观察了一下。
手指轻轻搭在那个刻着扭曲波浪线的旋钮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的指尖微微一颤。
他缓缓转动旋钮——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旋钮转动时发出艰涩的“咔嗒”声,仿佛已经很久没人使用。
转到第三圈时,整个泵房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响。
地面开始震颤。
三根主管道同时都动起来,铁锈碎屑从接缝处簌簌落下。
于白感觉到脚下传来某种机械启动的低沉震动,像是地底深处有头巨兽正在苏醒。
轰——
第一根管道突然发出爆鸣,管壁剧烈震颤。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管道接连发出回响,整个天花板的管网都开始共鸣。
那声音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的怒吼,又带着几分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噪音中,管道内传来闷响,紧接着是液体被挤压的咕咚声。
第一滴暗红色液体从粗铁管内缓缓渗出,
液体粘稠得近乎固体,沿着管壁艰难下滑。
随着管道震动越来越剧烈,液体流速也逐渐加快。
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管道里——三股不同色调的红液同时开始流动:
最左侧的液体鲜艳如初生的鲜血,在下流的过程中轻盈跃动;
中间的液体暗沉如干涸的血痂,流动时带着颗粒感;
最右侧的液体则近乎黑红,像融化的沥青般缓慢蠕动。
随着液体注入混合池,整个建筑开始震颤。
透过观察窗的玻璃看去,三股红液如活物般相互试探、纠缠。
于白发现压力表指针开始疯狂摆动:
螺旋纹路表的指针在第三个刻度格和第七个刻度格之间来回跳动;
交错三角形表的指针死死顶在红色区域;
而平行竖线表的指针则像被冻住般纹丝不动。
泵房墙壁传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巨人的心跳。
当于白想去触碰第二个旋钮时,
又隐约感觉到一个令他有些毛骨悚然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