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娇
暮秋,小镇被阴霾笼罩,细密的雨丝如愁绪般缠缠绵绵,打湿了青石板路,也压低了屋檐下的灯笼,光晕在雨幕里晕染成一团暧昧的橙黄。育麟在医馆里收拾着药柜,手指拂过一格格抽屉,闻着熟悉的药香,满心盼着这场雨早些停歇,能少些病患染寒前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医馆外停下,门“吱呀”被推开,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育麟抬眸,瞧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他头发凌乱,眼神惊惶。
“育麟郎中,求您救救莺娇!”男子声音带着哭腔,身子微微颤抖。
育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迎上去,“别急,先坐下,慢慢说,莺娇是谁?她怎么了?”
男子叫阿强,他哆哆嗦嗦地讲述起来。莺娇是镇外翠柳巷的一名歌女,生得眉眼含春,嗓音更是一绝,婉转如黄莺出谷,因此得名。阿强与莺娇情投意合,本打算攒够了钱就赎她出馆,双宿双飞。可就在三天前,莺娇突然像变了个人,原本灵动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嗓音也变得沙哑难听,整日蜷缩在房间角落,嘴里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育麟听后,心中疑惑,他虽不信鬼神,但莺娇这症状着实古怪。当下也不耽搁,披上蓑衣,带着药箱,跟着阿强踏入了雨幕之中。
到了翠柳巷,莺娇所在的小院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育麟走进屋内,瞧见莺娇蜷缩在床边,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如纸。他轻声唤她,莺娇却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嘟囔着。
育麟为莺娇把脉,脉象紊乱,毫无规律,时而急促,时而微弱,这脉象他从未见过。他又仔细查看莺娇的身体,体表并无外伤,可她的眼神却透着深深的恐惧,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
“育麟郎中,莺娇这是怎么了?”阿强在一旁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育麟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脉象,我先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她的气血,看看能否好转。”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莺娇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她开始出现幻觉,时而惊恐地尖叫,时而痴痴地发笑,嗓音也变得愈发沙哑,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
育麟心急如焚,查阅了大量医书,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种病症的记载。他决定四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晓莺娇的病因。
这天,育麟在集市上碰到了村里的老妇人张婆婆。张婆婆年逾古稀,知晓许多镇上的隐秘之事。育麟将莺娇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张婆婆听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育麟啊,听你这么说,莺娇这病,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育麟向来不信鬼神,可如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问道:“婆婆,您这话怎么说?”
张婆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翠柳巷那地方,几十年前曾发生过一场惨事。有个和莺娇一样的歌女,名叫柳儿,她色艺双绝,被一个恶霸看上。那恶霸要强娶柳儿,柳儿宁死不屈,在出嫁前一晚,在那小院里上吊自尽了。从那以后,每到雨夜,就有人听到那小院里传来女子的哭声,像是在哭诉冤屈。莺娇突然变成这样,说不定是柳儿的鬼魂作祟。”
育麟心中一震,他虽不愿相信,可事情太过蹊跷。他决定去问问莺娇身边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育麟再次来到翠柳巷,询问了莺娇的姐妹们。其中一个叫小桃的姑娘,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一件事。就在莺娇出事前几天,她曾收到一个神秘的包裹,里面是一件陈旧的嫁衣,绣工精美,可不知为何,一打开包裹,就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莺娇觉得好奇,便试穿了一下,从那以后,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育麟听后,心中有了一丝头绪。他觉得问题或许就出在那件嫁衣上。他四处打听嫁衣的来历,终于得知,这件嫁衣正是几十年前柳儿上吊时所穿。
育麟决定去柳儿上吊的那间屋子看看。夜幕降临,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打在屋顶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育麟带着灯笼,独自走进那间荒废已久的屋子。
屋内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蛛网横七竖八,地上积满了灰尘。育麟举着灯笼,四处查看,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木盒。他打开木盒,里面正是那件嫁衣,嫁衣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可不知为何,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育麟刚拿起嫁衣,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将灯笼吹灭。黑暗中,他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像是女子的呜咽,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紧紧包围。
育麟心中一惊,他连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想要重新点燃灯笼。可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育麟浑身的寒毛瞬间竖起,他缓缓转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面容惨白,双眼空洞,舌头伸得老长,正是柳儿的鬼魂。
“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柳儿的声音沙哑而凄厉,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育麟强忍着恐惧,说道:“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你有冤屈,我想让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柳儿的鬼魂听后,身形微微一顿,随后缓缓说道:“我被困在这里几十年,不得超生。那个恶霸,他害我性命,我要他血债血偿。莺娇穿上我的嫁衣,我本想借她的身体去找那恶霸报仇,可她太脆弱,承受不住我的怨念。”
育麟心中一阵唏嘘,他说道:“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只是,你不能再伤害莺娇了。”
柳儿的鬼魂沉默片刻,说道:“好,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我就放过莺娇。那恶霸如今在镇西的赌场当护院,你去把他引来这里。”
育麟点了点头,他回到医馆,思索着如何将恶霸引到那间屋子。他知道,这恶霸生性狡猾,警惕性极高,一般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经过一番思考,育麟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写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说在那间荒废的屋子里藏着一笔财宝,只要恶霸独自前来,财宝就归他所有。育麟将信偷偷放在赌场,让恶霸无意间发现。
恶霸果然上钩,当晚,他带着一把刀,独自来到那间屋子。育麟早已躲在暗处,等恶霸一进屋,他便悄悄将门锁上。
恶霸刚走进屋子,柳儿的鬼魂便现身了。她张牙舞爪地朝着恶霸扑了过去,恶霸吓得脸色惨白,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门被锁住。
“柳儿,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你!”恶霸吓得瘫倒在地,不停地求饶。
柳儿的鬼魂却不为所动,她眼中充满了怨恨,一步步逼近恶霸。就在柳儿的鬼魂快要抓住恶霸的时候,育麟突然冲了出来,他喊道:“柳儿,放下仇恨吧,只有放下,你才能解脱。”
柳儿的鬼魂停了下来,她看着育麟,眼中的怨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
育麟继续说道:“你已经被困在这里几十年,难道还要继续被仇恨束缚吗?让我帮你超度,你去该去的地方吧。”
柳儿的鬼魂听后,缓缓点了点头。育麟连忙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佛经,开始诵读起来。随着育麟的诵读,柳儿的鬼魂渐渐变得透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
“谢谢你,育麟。”柳儿的鬼魂轻声说道,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阿强带着一群人赶来了。他们撞开房门,看到恶霸瘫倒在地,已经昏死过去。
育麟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众人,众人听后,唏嘘不已。阿强连忙去看莺娇,发现她已经苏醒,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从那以后,莺娇的身体逐渐康复,她和阿强也如愿以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育麟继续在小镇上行医,他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小镇,人们都对他敬佩不已。而柳儿的故事,也成为了小镇上的一段传说,时刻提醒着人们,仇恨只会让人陷入无尽的痛苦,只有放下,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