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紫河车
夜幕低垂,墨色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晕染开,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镇郊有一座略显破败的小院,院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透过糊着窗户的薄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育麟,一个身形清瘦、面容憔悴的年轻郎中,正坐在屋内,眉头紧锁,望着桌上那本已经被翻得破旧的医书出神。
育麟自幼跟随师父学医,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对医术有着极高的悟性。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他,如今他虽已出师,却在这小镇上艰难维生。平日里,来找他看病的大多是些穷苦人家,诊金微薄,生活的重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但育麟心中始终怀揣着对医术的热爱,他渴望有一天能成为一代名医,拯救更多的生命。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阵寒风裹挟着夜的凉意,瞬间灌进屋内。育麟打了个哆嗦,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焦急。
“郎中,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老妇人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他高烧不退,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用,都说没救了……”
育麟心中一紧,医者仁心,他哪能见死不救。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连忙起身,拿起药箱,随着老妇人匆匆走进了夜色之中。
一路上,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育麟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座简陋的茅屋前。屋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一张破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少年。
育麟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心中一沉。他又仔细地为少年把了脉,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病症十分棘手,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脉象,各种常规的治疗方法似乎都难以奏效。
“郎中,我这孩子还有救吗?”老妇人在一旁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与恐惧。
育麟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老人家,您别着急,我一定尽力。只是这病确实棘手,我得回去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疗法。”
从老妇人家离开后,育麟回到自己的小院,一头扎进了那堆医书之中。他废寝忘食地查阅着各种古籍,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终于,在一本泛黄的医书上,他看到了一种名为“紫河车”的药材。
书中记载,紫河车乃是人体胎盘,经过特殊处理后,具有大补元气、养血安神等诸多功效,对于一些疑难杂症有着神奇的疗效。育麟心中一动,这或许就是救治少年的关键。
然而,要获取紫河车谈何容易。在这个小镇上,人们对紫河车的认知有限,且获取胎盘的过程也极为麻烦,还需产妇及其家人的同意。育麟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他开始四处打听,询问近期是否有产妇生产。终于,在镇西的一户人家,他得知有一位产妇刚刚诞下一名男婴。育麟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这户人家。
当他向产妇的丈夫提出想要购买紫河车时,那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在他的观念里,紫河车是不祥之物,怎能轻易卖给外人。育麟见状,连忙解释紫河车的药用价值,以及它对救治一位病重少年的重要性。男人听后,虽心中仍有疑虑,但看着育麟诚恳的样子,又念及少年的病情,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育麟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紫河车带回了家。他按照医书上的记载,开始准备清洗和炮制紫河车。他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烧上热水,又准备好各种药材和工具。
当他将紫河车放入锅中的那一刻,一阵奇怪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那味道难以形容,既腥又臭,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育麟皱了皱眉头,强忍着不适,继续手中的动作。
随着清洗的进行,那股味道愈发浓烈,熏得育麟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意袭来,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育麟心中有些发毛,但他还是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他定了定神,继续清洗紫河车。然而,就在他再次低头看向锅中时,却发现紫河车的形状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平整的胎盘,此刻竟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正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育麟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那紫河车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心中疑惑不已,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育麟不敢再耽搁,加快了清洗的速度。终于,紫河车清洗完毕,他将其晾干,又按照医书上的方法,加入各种药材进行炮制。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育麟疲惫不堪,他回到屋内,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育麟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雾气弥漫,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生气。他惊恐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回去的路。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孩子……”
育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缓缓向他走来。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看不清面容,但那声音却充满了怨恨与愤怒。
“你是谁?”育麟颤抖着问道。
“我是那紫河车的母亲……你夺走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育麟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他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伸出双手,向育麟的脖子掐来……
“啊——”育麟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大汗淋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屋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起身,准备去给少年送药。当他拿起药包的那一刻,却发现药包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血手印。
育麟心中一惊,他连忙检查药包,发现里面的紫河车竟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无奈之下,育麟只好重新准备药材,再次炮制紫河车。这一次,他格外小心,不敢有丝毫懈怠。终于,紫河车再次炮制完成,他带着药匆匆赶往少年家。
在少年家,育麟亲自为少年煎药、喂药。说来也奇怪,少年服下药后,病情竟逐渐有了好转。高烧慢慢退了下去,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老妇人感激涕零,拉着育麟的手,不停地道谢。育麟心中也十分欣慰,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从那以后,育麟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在他的院子里徘徊,有时是一个婴儿的哭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时常陷入恍惚之中。
一天夜里,育麟正在屋内看书,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起身开门,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正当他疑惑之际,一阵阴风吹过,将桌上的蜡烛吹灭。
黑暗中,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再次出现。她一步步向育麟逼近,嘴里不停地说着:“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育麟惊恐万分,他转身想要去拿药箱,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女人的双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育麟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女人的控制。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孽障,还不放手!”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女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育麟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门口。
老者缓缓走进屋内,将育麟扶起。他看着育麟,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你触犯了禁忌。紫河车乃人之根源,你随意取用,触怒了怨灵。”
育麟心中懊悔不已,他连忙向老者请教解决之法。老者告诉他,必须找到紫河车的母亲,向她诚心忏悔,并为她做一场法事,超度她的亡魂,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育麟不敢耽搁,在老者的帮助下,他四处打听紫河车母亲的下落。终于,他找到了那名产妇。当他向产妇说明情况后,产妇也被吓得不轻。
在老者的主持下,育麟和产妇一起为紫河车的母亲做了一场法事。法事进行的过程中,育麟诚心忏悔,祈求怨灵的原谅。
说来也神奇,法事结束后,育麟再也没有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他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经过这件事,育麟对医术有了更深的感悟。他明白,医术虽能救人,但也必须敬畏生命,尊重自然。从那以后,他更加努力地钻研医术,用自己的医术去帮助更多的人,成为了小镇上备受尊敬的名医。而那段关于洗紫河车的恐怖经历,也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警示,时刻提醒着他,在追求医术的道路上,要保持一颗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