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内灯火通明，叶清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的档案碎片，一言不发。
他眉头紧皱，思考着究竟要不要在领地上，修复这些还未彻底燃尽的碎片。
这件事，着实是有些风险。
思考许久，他还是朝着一位魔导士点了点头。
魔导士拿着一瓶药剂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焦黑的施工日志残页浸入魔药。
羊皮纸在淡紫色液体中舒展成透明薄膜。
那些曾被污染的符文此刻在药剂作用下重新显露出真容。
扭曲漆黑的文字，仿佛一个个首尾相连的毒蛇。
叶清偏头看去，那些符号不再像是之前从托雷亚那里获得的书本一样晦涩难懂。
而是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一句话：“众神，终将回归。”
\"立即召开五国紧急会议。\"叶清将显影后的薄膜夹进水晶板。
研究所的负责人注意到领主捏着镊子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当魔导通讯仪亮起时，投影里的五位君主看到的不再是数据图表，而是圣徽在显微镜下蠕动的恐怖景象。
“这是什么？”艾德里安问道。
叶清却是没有解释，目光灼灼地看着五位领袖：
“我先问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异常？”艾德里安想了想，说道：“最近边境处的城市，有瘟疫发生，这算吗？”
听到这话，叶清心里咯噔一下：“是在K146节点附近？”
“没错，你怎么知道？”艾德里安有些惊讶，莫不是叶清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国境之内了？
叶清摇了摇头，按下了投影装置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整个场景迅速昏暗下来，所有人的身影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领地上的三台服务器同时开始全功率输出，进入到加密模式。
\"这不是瘟疫。\"叶清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是寄生在信仰里的毒虫。\"
五大王国的军队迅速开拔，朝着各自国境内的特殊节点而去。
令人疑惑的是，瘟疫情况在精灵王国却是没有任何踪迹。
也没有任何一个特殊节点的位置落在了艾尔弗王国内。
但事态严重，奥利维亚还是将自己的精锐部队，派向了毗邻的两大王国，以作支援。
瓦伦西亚帝国的铁十字军团，来到了圣利亚教堂所在的城镇外围。
军团长克劳德握紧铭刻着雷霆符文的战锤，月光在他的秘银铠甲上折射出冷冽的寒芒。
七百名超凡者同时展开荆棘圣盾，半透明的光幕如同流动的琥珀包裹住整个方阵，朝着城镇缓缓推进。
预想中的激烈反抗并没有出现，整个城镇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军团一路前进，青铜重靴碾碎了教堂门前的鸢尾花。
圣利亚教堂的大门敞开着，晚祷的余韵还在穹顶盘旋。
艾琳修女跪在祭坛前。
身侧，是机械地重复着礼赞的唱诗班孩子们。
地方高官和居民们躺在地上，形色枯槁，如同一具具干尸般，没了生机。
军团长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高声说道：“艾琳修女，请你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话音刚落，唱诗班孩童的童音突然扭曲成如同数百个声部叠加的轰鸣。
穹顶壁画中的神像集体转向，流淌着血泪的眼眶直勾勾盯着入侵者。
只见修女的银发间，突然长出了蛛丝状的金线。
那些金线迅速暴起，刺入唱诗班孩童的后颈。
\"以主之名！\"老修女转身的瞬间，慈祥的面容如陶器般龟裂。
当第一片脸皮剥落时，军阵中传来呕吐声——那褶皱的皮下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蠕动灰黑色虫子。
\"散开！\"克劳德的怒吼被血肉爆裂声淹没。
高官和居民们的尸体如同充气皮囊般膨胀，暗红色触手穿透华服刺向军阵。
被触手扫中的士兵铠甲完好无损，整个人却瞬间脱水成蜷缩的焦炭。
这些行尸走肉们哀嚎着，朝着铁十字军团悍不畏死地冲来。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圣餐杯坠地的脆响中，艾琳修女曾经救济过的流浪汉们从告解室爬出，双眼一片漆黑。
他们腹部裂开的腔体里，无数沾着不知名液体的血肉喷溅而出。
铁十字军团的建制虽然并不大，但全员都是等级并不算低的超凡者。
可出人预料的是，这些行尸走肉们即便失去了头颅，也会在不知什么力量的催动下，再次爬起。
而那掉落的头颅，甚至会紧紧咬住战士们的小腿，直到带下大片的血肉。
克劳德的战锤炸开球形闪电，将三个扑来的行尸轰成碳渣。
然而焦黑的残肢仍在蠕动，断口处钻出血管状的金线，将附近散落的器官重新拼接成令人作呕的怪物。
某个被腰斩的税务官用肠子缠住新兵脚踝，上半身却唱着赞美诗，将手指插进面甲缝隙生生剜出眼球。
最让人意外的，还是已经算不上人形的艾琳修女。
原本行将就木的她，居然爆发出了和军团长不相上下的力量。
同时也如那些行尸一般，不知疼痛与疲倦。
克劳德在血雨中突进，战锤与修女的触须碰撞迸发出火星。
而修女伤口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灰黑色的，如同墨水般的粘稠液体。
每次被轰飞，艾琳修女都会扭曲着四肢爬起。
全身发出咯咯地声响，再次冲来。
至于那些被其操控的孩子们，就好似蠕虫一般，挂在战士们的身上，疯狂撕咬。
战斗持续了整夜。
当所有的傀儡都被军团碾成了粉末，再也无法拼合。
就连祭坛也被战士们砸烂时。
艾琳修女突然僵立在破晓的光晕中。
七瓣面容重新拼合，浑浊瞳孔倒映着燃烧的城镇：“地窖...孩子们...”
她枯萎的手指指向忏悔室，金线从指尖寸寸断裂。
说罢，如同一个破布口袋般，缓缓倒在了地上。
克劳德立刻带人掀开了地下室的石板，走过螺旋向下的楼梯。
昏暗的烛火内，二十三个被金线包裹的幼童正在沉睡。
他们后颈的印记尚未完整，如同含苞待放的恶之花一般。
地面上，艾琳修女的身影在光幕中化作飞灰。
当最后一片衣角消散时，她常年握着的镀银圣餐盘突然裂开，露出夹层里泛黄的日记：“我听见地底传来呓语，他们说信仰是打开囚笼的钥匙......”
整军时，克劳德发现自己的副官正跪在破碎的彩绘玻璃前，一动不动。
他走上前轻轻晃了晃他，副官的身子无力的倒了下去。
胸口处，一把银制的匕首，完全没入。
这里是他的家乡。
他的战锤，如今嵌在了亲生儿子的颅骨里。
而男孩的胸口，还别着艾琳修女赠送的铜制徽章。
肃清行动结束后，各国领袖再次启动了会议。
只不过这一次，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
叶清左右看了看，站起身说道：“诸位，关于神明的威胁，需要我再提醒你们一遍吗？”
这次事件中受到冲击的四个国家，全都默不作声。
叶清心里其实很气愤。
前线的战报他都看过，那种人间炼狱般的场景，任谁都无法接受。
毁灭的家乡，死去的亲人，妖魔化的好友。
如果四个国家都像精灵王国一样听话，如何会落得这种地步？
“奥利维亚，你来给各位国王皇帝们说说，艾尔弗是如何避开这一次危机的吧。”
说罢，叶清坐回座位上，抱着胳膊，一言不发。
奥利维亚开口道：“众所周知，精灵的信仰只有自然之神。
而艾尔弗在得到魔鬼森林的提示后，第一时间清查了王国内对神明的信仰情况，转变信仰形式为最古早的自然信仰，避免任何有指向性的意识出现。”
亚瑟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们这里，信仰体系复杂，而且那时候你就能保证，没有指向性的信仰，一定能有用？”
“没法保证，但起码能少一种可能。现在的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魔鬼森林也是对的。”奥利维亚的回答丝毫不留情面。
亚瑟不说话了，闷闷地坐在椅子上。
这次肃清行动里，找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也让大家摸清了一些情况。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如何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才是当下最需要解决的。
叶清敲了敲桌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目前来看，对神明的指向性信仰，会催生负面的侵蚀，我有理由怀疑，塔拉大陆的覆灭，和这个事情脱不了干系。而从我们搜集到的资料，不论是文本还是口供，都在证实一件事情。”
说着，他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天使族国王，眼神里露出询问的意味。
米达伦点了点头。
确定了在场最可能暴走的人都没问题后，叶清才接着说道：“神明们正在被囚禁，或者已经死去了，只不过他们的死亡，和我们所理解的死亡不太一样，信仰，能够成为他们脱困的力量。”
众人点了点头，相关的资料他们也已经看过了，只不过是不敢说出这个话而已。
“所以，我们需要改变民众们的信仰，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民众们能够接受这件事。”
叶清话音刚落，戴里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那个，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到神明的对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