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的目光始终紧紧地锁定在女儿芝芝那苍白的面容上,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女儿的牵挂与担忧,全然没有向陈才过问一句阿正为何会突然离世。
在她的世界里,此刻女儿的安危就是一切,仿佛其他的事情都被自动屏蔽了。
这就如同冯丽一心只扑在儿子陈正身上一样,那种爱是源自血缘深处最本能的情感,仿佛筋骨相连,无法割舍。
或许也正因如此,婚姻关系中夫妻之间的爱,无论多么深厚,在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似乎都难以超越。
它与亲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纽带,一种是基于灵魂的契合与相伴的承诺,另一种则是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生命相连。
它们各自独立又相互交织,却不能简单地相互比较,因为它们在人生的情感拼图中,都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一想到阿正那冰冷的身躯还孤零零地躺在村委杂物间,陈才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痛得无法呼吸。
他强忍着悲痛,抬起头对着林父林母,声音沙哑而沉重地说道:
“亲家,我家里现在实在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阿正他……他不能一直就那样待在那里,我得回去把他带回家,让他能好好地安息。
至于芝芝,我明后天再来看望她吧,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林母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眼睛瞪得大大的,气愤地说道:
“不用来了!从今天起,我们芝芝跟你们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看看,现在这算什么?阿正出了事,芝芝也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难道这就是命吗?
好,那就一命还一命,从此以后,咱们两家两清了,互不相欠!”
林母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陈才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与无奈,他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带着永芳缓缓走出芝芝的病房。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而黯淡,仿佛也在为这两个家庭的悲剧而默哀。
林父见状,急忙快步追了出来。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在陈才即将拐弯的那一刻,林父大声叫住了他:
“亲家,等等!”陈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迷茫。
林父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陈才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
“我老婆刚刚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她这会纯粹是在气头上,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了。
阿正这孩子突然出了事,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太让人伤心难过了,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的局面,我也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咱们都先冷静冷静,别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陈才微微抬起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道:
“没事,我完全能理解亲家母此刻的感受。她也是心疼芝芝,才会一时冲动说出那样的话,我怎会往心里去呢。
您也清楚我家现在的状况,乱成了一锅粥,要是我不回去处理,肯定不行啊。”
林父轻轻地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与理解:“我明白,你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妥当。
等处理完了,你再过来看看芝芝。有我们在她身边照顾着,你大可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好起来的。”
说着,林父再次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陈才的肩膀,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与安慰。
永芳站在一旁,眼神空洞而呆滞,像个木头人似的傻愣着。
她静静地看着父亲和陈才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思绪却突然飘回到了哥哥还在时的画面。然而,冰冷的现实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击碎。
她的心猛地一揪,意识到哥哥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那种绝望和无助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的内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两人彼此安慰了一番后,陈才的心情依旧沉重,但他知道家中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便带着永芳回到了家。
一进家门,陈才顾不上休息,立刻向岳父冯新询问老婆冯丽的情况。
冯新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一会儿安安静静地,像是失了魂;一会儿又突然发作,疯狂地砸房间里的东西,房间里估计被弄得一片狼藉。
反正嘴里也没怎么停过,要么胡言乱语,要么念叨着阿正的名字。”
陈才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对永芳说:
“永芳,你就留在家里,我和你外公去把你哥接回家。”永芳眼神哀伤,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陈才和冯新匆匆赶到村委。一进村委大院,就看到村长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烟雾缭绕在他周围。
他的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得出为了阿正的事情,他已经连续操劳了很久,整个人充满了疲惫。
陈才缓缓走上前去,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辛苦了,村长。给您添麻烦了,我们现在就想把阿正接回去,让他能早日安息。”
村长抬头瞧见是陈才与冯新,匆忙将手中还未燃尽的香烟狠狠掐灭,嘴里说道:“来,咱们一起。”
冯新见状,赶忙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与关切,劝道:
“村长,不用了,这一天为了阿正的事,您忙前忙后,累得不成样子,赶紧回家休息吧!”
村长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与不安,或许是内心的谴责在驱使着他,让他执意不肯离开,一个劲儿地说道:
“没事,还是让我来吧!冯大爷,您年纪大了,这活儿又累又沉,等下不小心碰到哪里就不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与陈才并肩走进了杂物间。杂物间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昏暗的灯光洒在角落里的担架上。
两人分别走到担架的两头,弯下腰,双手稳稳地握住担架的把手,稍一用力,将担架抬起。
冯新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担架上阿正那煞白脸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地轻声说道:“阿正,我们回家啦!”
那声音在寂静的杂物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哀伤,仿佛在呼唤着阿正的灵魂,引领他踏上归家的最后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