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寒风凛冽,落笙缓缓抬眸看着窗外的景致,心中既生欢喜又见凄凉。
她一直在等霍时锦,等他迟到的解释,可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霍时锦每晚一日出现,她心里就多一分失落,她能体谅他政务繁忙,却不能容忍他的逃避。
他当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她太了解他了,是她一直在给他机会,一直在默默的等着他。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落笙的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她不会因为他的逃避,就此放弃她的所作所为。
或许在前些日子,她还会因为让他夹杂在她与太后的恩怨是非里,对他有所愧疚与亏欠,只是如今的她不会了。
当下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她们一点点的逼出来的,她也曾是个心善的女人,也曾安分守己、循规蹈矩。
她为皇室生儿育女,为他霍时锦生儿育女,甚至为他承欢膝下,为他孝顺视她如草芥的太后。
哪怕明知道太后不喜欢她,明知道太后不满意她,可她都不计前嫌、笑脸相迎,每日都去安宁宫里晨昏定省。
她宽容大度、待人和善,她在其位谋其政,她不善妒、不谋财害命,她尽忠职守、勤勤恳恳,她与人交好、团结后宫。
对于霍时锦,她守他护他、甘愿画地为牢,永远同生共死、陪他十数年,为他生儿育女、爱他始终如初,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对得起他。
落笙清明的眸子不禁黯了黯,藏着些许的苦涩与静寂,苦涩他动不动的逃避,静寂深宫里的冷清。
是啊,深宫真的太冷了,那个憧憬自由的小姑娘,也终归是放下了心中执念,在宫里默默的数着日子,静静的看着没有尽头的后半生。
有的人钟情踏雪寻梅,有的人喜欢骄阳似火,有的人独乐烟雨蒙蒙,有的人酷爱秋风萧瑟。
她不喜欢踏雪寻梅,却钟情漫天飞雪,大蓿酷热极少下雪,嫣国的雪却下了一年又一年,所以如果四舍五入,可以说她喜欢嫣国,也喜欢嫣国皇权之上的帝王。
只是忙忙碌碌的时光,早已经让她无心赏雪,也让她忘记了下雪时的美景,与莫大的期许。
而霍时锦的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逃避,即便是心里再放不下,也让她有了细微的动摇。
她曾经也说过,她不是非他不可的,她的爱建立在他的付出上,如果有一天她感觉不到他的在乎了,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无论是不是心里还有他的存在,她都会坚定的转身离去,那才是真正的她。
大千世界,找一个爱她的人,真的太容易了。
只要她能够付出同等的真心,过往也能轻易揭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她能够不着痕迹的爱霍时锦,也可以爱上任何想爱的人,前提是只要她愿意。
落笙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狐裘,醉眼朦胧的看着窗外,那漫天的飞雪真的好美啊!
她不自觉的沉醉在这样的美景里,觉得世间的一切真的渺小极了,她也在这样的衬托下无比的渺小。
过去十年的雪她都没有认真去看,唯独今日她看得极认真,算是弥补曾经的自己吧!
她真的很傻很傻,总喜欢将时间放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从而忽略了自己想要的,忽略了于女人而言,最重要的瑰丽容颜。
落笙忽然笑了笑,起身走出了屋子,一点点走向漫天飞雪。
雪花无声的落满了她的发间,犹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步履蹒跚的走向不可控的尽头。
那一刻落笙好像真的老了,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只几步便让她不自觉的喘了起来,呼出的热气更是悄声模糊了她清明的眼睛。
火红的腊梅花树下,到处都是生机一片,唯独落笙死气沉沉的。
她抬眸看了看漫天飞雪,许久之后,忽然不自觉的笑了笑,抬手解开了身上笨重的狐裘,在大雪里伸出手迈开腿,转着圈儿舞了起来,翩翩起舞,那一幕真的好美好美!
引得路过的宫人们频频侧目,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来,而他们并非是这支舞唯一的看客,还有角落里频频出神的小将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落笙身后的少年。
落笙对这一切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舞曲里,闭上眼睛感觉着舞里无法言喻的美妙,那一刻落笙心里是真的很畅意,也是真的圆满、充实。
落笙单薄着身子,在大雪纷飞里跳了很久,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而开心。
雪一点点的落满她的身子,她也一点都不觉得冷,尽情的轻歌曼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外界所干扰,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给这支舞赋予了干净的灵魂。
不久后一舞完毕,落笙轻缓停住了身姿,温暖的狐裘轻轻的落到她身上,耳边不时响起轻扬的掌声,看到霍时锦以后全都匆忙的退下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小将军,也跟随着众人退了下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落笙有多想见那个人,他不忍心打扰落笙,所以无论有再多的话,他也不会在此刻开口。
落笙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觉得有些莫名,不自觉的拢紧了身上的狐裘,才渐渐的反应过来什么。
侧头瞧见霍时锦的那一瞬,脸上的笑一瞬间便僵住了,不多时,收起温煦的笑意,毫不犹豫迈步进了屋子,期间两人皆没有开口言谈。
亮堂、通明的屋子里,落笙缓慢落座,抬手端起手边热腾腾的茶水,略微轻抿一口,又自觉放下了。
抬眸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眼中满是不自觉的艳羡,一直看了许久许久,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冷意。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是想见霍时锦,可见了又觉得心烦意乱。
她没有料到他会来,却知道他为什么会来,逃避了这么久了,终归还是逃避不下去了吧!
落笙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看着那从天而降的漫天飞雪,心里却是无比的冷。
许久之后,霍时锦进了屋子,缓步向着落笙的位置而来,在另一侧不紧不慢的落座。
抬手抚了抚落笙身上的落雪,抚了抚她发间的落雪,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
落笙整个人安静极了,既没有开口也没有推拒,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的落雪,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悲戚。
虽然她总是猜不透霍时锦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这桩婚事,可她知道因为太后的威逼利诱他妥协了,他答应下来会娶那女子了。
如今来长明宫里,也不是单纯的看看她,只是心里对她有愧疚罢了,他心里终归对她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