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宽要成亲了。
奚昀和齐鸿之二人围坐在一起,诧异地看着从遥远的松水县寄来的信件。
奚昀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信件纸张,读完内容后,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口悠长而深沉的气息,心中的诸多思绪都随着这口气息一同释放了出来。
“真是缘分呐。”他感慨道,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齐鸿之见状,也缓缓仰起头,跟着叹了口气,像是被奚昀的情绪所感染,轻声说道:“真是命中注定。”
何为宽如今在松水县担任着主簿一职。年初的时候,在汤县令的大力支持下,洵阳村终于建起了一座村私塾,对于文化水平落后的洵阳村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有着意义重大的事情,也算是了却了里正心中的一个长久愿望。
有了这样一个地方,送来启蒙的小孩子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教书的夫子却迟迟没有着落。
浔阳村本身识字的人就少得可怜,学生越来越多凑够一间教室,再不开课说不过去。刚开始的那几天,无奈之下只能由奚晨硬着头皮给孩子们教授最简单的《千字文》。
这种情况若长期持续下去,显然不现实,他文化有限。他也曾多次去请云家的云子樟,请他来担任教书的夫子,然而对方却始终没有点头答应,甚至连面都没见几次,他家人陪笑脸以他需要安心准备科考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何为宽的耳中,他自告奋勇,向汤县令请命,主动要求前往洵阳村担任教书夫子,希望能够用自己那点浅薄的知识尽一份力。
他身为一个主簿,平日里的事务本就不算繁多,并未忙碌到那种不可或缺的程度,汤县令听后欣然允诺。
何为宽领的是县衙的俸禄,人却在洵阳村教书。
他是举人老爷,又是奚昀的昔日同窗,想必正是因为这份情谊,才屈躯到这小小山村中做一个小夫子。
洵阳村的上下之人对他都极为敬重,他初来乍到之际,没有落脚之处,热情好客的村民争着邀请他回家吃饭,何为宽紧紧攥着自己的包袱,他委婉地推辞着那些热情的大娘们,跟着奚晨一起去了里正家中。
他在洵阳村没有房产田地,里正着人在私塾后方建了一间小屋,何为宽得知此事后,心中既感激又欣喜。这间小小的屋子虽然简陋,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离教书的地方很近,方便孩子们随时来找他。
他再一次见到林乐璇是在奚家。
他上门拜访故友的兄嫂,而林乐璇也恰巧在奚家串门抱着糕糕玩耍。
回想起上次与林乐璇相见,已是一年前在村庄赶集之时。那时他虽也生得清秀灵动,但如今再见,却发现他比之前更好看了。原先还有些圆润的脸蛋现在削尖了,下巴线条流畅优美,一张小脸小巧白嫩。
林乐璇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抬起头来,恰好与何为宽四目相对。他那双原本就大的杏眼顿时圆睁,流露出一丝惊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为何,心跳的有些快。
他先回去了,与何为宽擦肩而过时只留下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何为宽轻轻地动了动鼻子,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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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赶不上喝一杯何兄的喜酒了。”奚昀满脸遗憾地叹息着说道。
他从袖中拿出何为宽寄来的信件,里面还夹带着一封林乐璇写给云雾的私房话。
云雾轻轻地接过信笺,将其打开,快速浏览了一眼后,又拿起旁边那封何为宽所写的信件仔细对比起字迹来。
片刻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精心挑选一件礼物送给他们吧,权当是一份诚挚的新婚贺礼。”
林乐璇的这封信明显是由何为宽带笔写成的。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透露出浓浓的欣喜之情以及那难以掩饰的娇羞之意,迫不及待要把这份喜悦与人一同分享。
“何兄成家了,也不知道汤兄好事何时到来。”
“汤公子一表人才,何愁呢。”
奚昀叹了口气,道:“汤兄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一县安危,我还是先盼一盼鸿之和楼小公子的喜酒吧。”
云雾笑着道:“相公还是先关心关心两日后的击鞠该怎么打吧。”
一听这事,奚昀原本呲着的大牙瞬间收了回去,顿感哀愁。
京都稍微有点志向的公子哥先下大部分都在庶常馆中学习,奚昀也有几个相识的同窗在庶常馆,有时去庶常馆溜达一来二去,竟也和庶常馆的几人打上交道相熟了起来。最懂吃喝玩乐的京都贵公子们趁着休沐迅速组了一个娱乐局。
击鞠是大晋风行的马球,皇室中人也颇为喜爱,京都权贵子弟几乎人人都会。成安侯次子王驭真,王驸马就是凭借一手打马球的好技艺入了常宁公主的眼。
原本只是庶常馆几人再邀请上奚昀他们几个一起痛痛快快玩耍一场结束后再一起去酒楼搓一顿,但是不知道怎么着这事儿被朝廷的其他年轻官员也知晓了,直言击鞠也不叫上他们一起一点也不厚道,纷纷吵着要加入他们。
奚昀看在眼里震惊在心里,你们上早朝的时候好像气血还没那么足吧。
人多之后就不再是单纯的娱乐性击鞠了,而是变成了一场正儿八经的赛事,奚昀急得大中午抓着齐鸿之和顾岚亭抓狂。
“金吾卫?羽林军?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比?我可听说了金吾卫击鞠功夫年年排在京都榜首,每次哪个官署举办击鞠比赛不是金吾卫夺魁就是羽林军第一,这怎么打?就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击鞠还是来了京都才学会的,能不能不要欺负我们乡下人哇。”
“碰上金吾卫和羽林军确实是必输无疑,毫无胜算。”齐鸿之摇着玉扇笑眯眯地同他说道。
奚昀郁闷地看向顾岚亭,结果顾岚亭也表示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心如死灰,求放水。能不能不要让他输得太难看。
“奚兄放心,我们读书人虽说体力不比那些习武之人,但脑子却是灵活,尤其是庶常馆里的那几位,个个都堪称是人精。”
只见齐鸿之一边说着,一边“嘎哒”一声利落地合上手中的扇子,然后轻轻敲打着自己因长时间低头而略显酸胀的脖颈,接着又补充道:“金吾卫和羽林军如此强悍,如若不将他们拆散开来,这场比赛将毫无看头可言。”
奚昀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这是想要将团结的金吾卫和羽林军分割开来,达到文武均衡的地步,让他们这些柔弱小文官有机可乘,也留有一丝夺魁的余地。
“金吾卫和羽林军会同意?”奚昀还是不禁面露疑惑之色,难以置信地问道。
寡言少语的顾岚亭缓缓开口道:“他们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周小侯爷颇有手段,请来了淳王殿下。淳王殿下既然已经发话了,那还有谁敢提出异议呢。”
说罢,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们还有获胜的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