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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曜带着奚昀来到村子里的祠堂,他们用布帕蒙住口鼻,小心翼翼地跨入大门。

这座祠堂面积不大,里面挤满了受伤的村民,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虽然奚昀对其中大部分村民感到陌生,但这并不影响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与震撼。眼前的景象令人痛心疾首。

奚曜和奚昀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沉重的哀伤。奚曜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村民们捐赠的各种草药,如紫苏、甘草、马齿苋等,这些都是村里常见的止血化瘀的草药,几乎家家都有储备。

他和奚晨几个人连夜将收集来的草药捣碎并装进罐子里,今天一大早就带来给受伤的村民换药。

奚曜是猎户,受伤是常有的事,加上奚昀从小病到大,他懂一些药理也会最基本的包扎手法。

“谢谢你们啊!”一名受伤的村民满怀感激地说道。

“别客气,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奚曜一边回答,一边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继续为伤者换药。

他从竹篮中抽出一条宽大的布帕,这些都是云雾先前绣好了还没来得及卖的,如今派上了用场,但还远远不够。

周玲儿和张秋已经召集了村中姑娘和哥儿一起把家里不要的旧衣服撕开赶制布帕和绷带,为大伙帮点忙,尽些绵薄力量,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高烧的孩子由他的娘亲抱着待在角落之中。

五六岁模样,浑身打着寒战,奚昀伸手探了一下他烫热的额头,又握了一下他的小手触及一片冰凉。

随后他的右手便探向他的脉搏,另一只手掀开他身上衣物抚上他的心口。

心跳增快,心律失常了。

奚昀将一小包从家里拿过来的粗盐递给焦急的妇人,说道:“婶子,你充点盐水喂给孩子喝,等下把孩子衣物拉开些别悟得这样紧。”

“可牛儿冷得在打颤,怎么能够敞开衣物!”妇人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小包珍贵的食盐,满含感激地道谢后有些疑虑道。

这怎么说,现在是体温上升期,浑身发抖是肌肉在收缩,等下体温高起来了再捂着就该出事了。

听到这话,奚昀赶忙解释道:“婶子,牛儿此刻尚未真正发热到极致,若一味捂盖着,反倒容易憋出其他病症。您且先喂他喝点盐水,待他将汗液排出后,再用温水浸湿手帕为他擦拭身躯,随后蘸取少许白酒轻擦腋窝、肘窝、膝窝。”

眼下并无退烧药可供服用,现在所能采取的措施只有物理降温。言罢,奚昀便从身旁取出一小坛白酒递与妇人。

这酒亦是由各家各户捐赠而来。古代没有医用乙醇,绝大多数白酒浓度都偏低,达不到杀灭微生物的效果,但此刻能有白酒应急消毒救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用白酒处理伤口起码能够降低一半伤口感染的几率。

“三日之后,扶摇过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妇人满含热泪,她用颤抖的双手擦拭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同时满怀感激之情,拼命地点着头。

奚昀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奚曜所在的方向迈步行去。奚曜见状,赶忙也跟着站起身来,迅速伸手拉住奚昀,并将其带到一旁较为僻静之处,然后压低声音凑到奚昀耳边说道:“有几个大人也发了热。”

奚昀听后心头猛然一跳。

“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前往镇上一趟。”

事发突然,洵阳村遭了难,巨大的山石从山上滚落而下,无情地阻塞了通向县城的道路。当奚昀返回村子时,县城的官兵衙役刚刚冒着狂风暴雨艰难地开凿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如今村里的状况可谓惨不忍睹,人们自顾不暇,家禽家畜不是死亡就是四处逃窜,整个村庄犹如被隔绝一般,众人虽有心出去,但眼前局势异常险恶,仅凭双脚根本无法走出困境。

朝廷援助的物资还在路上,太慢了。旁人出不去,但奚昀来时是骑着马来的,那匹马现在是村里唯一的交通工具,他可以去镇上寻求援助。

回到里正家和几位堂哥还有族中长辈商议一番,最终里正点了头。

“现在镇上情况也不乐观,多加小心。”长辈们语重心长地叮嘱他道。

“好,祠堂内那些发热的人已经被单独转移至一间房间,哥,晨哥还有昶哥,你们让祠堂中的其他人也系上布帕,我怕热症蔓延。”

“好。”

奚昀迅速披上蓑衣,动作娴熟地跨上马背,只见他轻抖缰绳,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与归来时不同,他这次出村肩上压下了沉重的任务。

与此同时,周玲儿等人怀揣着刚刚赶制完成的布帕和绷带匆匆赶来。

在这场关乎整个村庄生死存亡的灾难面前,奚氏族人齐心协力,全力以赴。以大姓为首,大家紧密团结在一起,众志成城,始终奋战在抗击灾难的最前头。奚晨带领着奚曜和奚昶穿梭于祠堂之间,悉心照料着每一位患病的村民。

奚曜从众多手帕中挑选出一块绣着图案的手帕,他将手帕对折起来,缓缓走到那个扎着两条可爱小辫子的小姑娘身前,微微蹲下身子,轻轻地用手帕蒙住了小姑娘的下半张脸。

小姑娘那对清澈如水的眼眸顿时变得更加明亮闪烁,她紧紧地盯着奚曜面上蒙着的那块手帕,一派孩童的天真。

只见她弯弯那双如同月牙般的大眼睛:“娘,叔叔的帕子上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银铃般动听。

听到女儿天真无邪的话语,小姑娘的娘亲疲倦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是啊,我们丫丫的布帕上绣的是一只黄鹂鸟呢。”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之情。而后,她转头看向奚曜,朝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之意。

.

极端天气下的县城街道冷清又混乱,狂风呼啸,暴雨洗刷,地面上汇聚成湍急的水流向地处奔涌,街边店铺多数紧闭大门。

奚昀纵马一连跑了几条街才买到了几味药方。守城的官兵衙役已将奚昀进城的事情上报给了汤县令。

“这些救命的药材你不来我也要派人送过去的。明日,你们在等一日,路就可以凿通了,届时我开粮仓派人运粮前往洵阳村,请你们务必熬住,朝廷的救济粮已经在路上了。”

奚昀看着眼前这位年约四旬的县令大人,面上满是感动和敬佩之情。他接过那一袋不算特别大的袋子,手指轻轻触摸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紧接着他的手指迅速紧缩了一下,随即抓紧这个布袋,这些药材对于洵阳村的村民来说,意味着生的希望。

奚昀朝着汤县令撩袍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是可以见官不跪的,但此时此刻,这深深地一跪,不仅仅他是一人,他跪出了整个洵阳村数条性命的感激之真,敬恳之深。

再抬头时他目光清明,青砖地上只留下一滴圆润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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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昀久去未归,里正家中烛火通明,终于一声马嘶,焦灼等待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奚曜率先冲出了房门。

奚昀翻身下马,蓑衣遮不住倾斜的雨幕,他一张俊脸被打湿,面庞发梢滴答淌水,他转过身来,脸上是的那样的激动与高兴。

“我拿到药了,我们有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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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钦天监推测的结果一样,两日之后,扶摇过境。

汤县令给的那一大包草药中有几株名贵药材,靠着这些有价无市的药材,保住了很多危在旦夕的村民一条性命。

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抬头望向天空,那久违的湛蓝再次映入眼帘,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黏热的风轻轻吹拂着人们的脸庞,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眼前的田野一片狼藉,千疮百孔,让人不禁心生悲凉。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了第一声哭嚎,声音响彻云霄,随后更多的人开始哭泣,哭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遭受天灾的悲痛和劫后余生的喜悦,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悲壮的旋律。

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的悲鸣回荡,仿佛在向天倾诉人类的脆弱。生命如同被这场扶摇卷刮走的落叶,脆弱而无助。与不可抗拒的自然相比,人类显得如此渺小,但他们在风雨中的坚韧和温情却又显得无比伟大。

朝廷的救援人员和救济粮食也已陆续抵达,家园正在被重建。

奚晨、奚曜带领村中年轻汉子投身于河道清淤和房屋修葺的后续工作之中。奚昀则跟随县城指派来的几位郎中游走在病患之间,他亲眼目睹着大家从奄奄一息到面色恢复正常,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缓缓撤下闷热的布帕,舒出了一口长气。

几日之后,河道重现澄澈,房屋已经初具雏形,被淹没的田地也重新开垦种下了新苗。昔日熟悉的乡间小道慢慢恢复着往日生机与活力。汤县令亲自过来了慰问了遭难的家庭给予了他们补贴,之后他单独叫走了奚昀,别的没有多问,只问他准备何日启程回青州郡。

奚昀看了看日头,笑道:“即刻!”

他回来时独身一人,走时村中十里相送。

“乡亲们,就到此吧,莫要再送了!”

朝霞如锦,铺满天际。奚昀身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跨坐在骏马之上,高高竖起的马尾随之晃荡,风在耳畔拂过,他发丝飞扬,俊朗的脸上满是豪情意气。

“我走了!”奚昀潇洒的扬鞭策马疾行而去,马儿激起滚滚烟尘,依然遮盖不住马上少年的风姿与光彩。

此刻天地间他光芒加身,可比肩悬于高空的红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丈夫未可轻少年……”汤县令望着奚昀离去的身影,他即兴所吟唱的诗词久久回荡在众人耳畔,是那样鲜活如日光般夺目。

他笑着点了点头,无奈叹了一气,却又满怀希冀望向尘土飞扬的前方。

自古功名属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