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乔声音沙哑：“师兄，陆屹川不理解我，连你也不支持我吗？”
谭风叹了口气：“我是想支持你，可是你问问自己，你真的舍得这个孩子吗？”
慕南乔咬住了嘴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三个月，这里还是一片平坦，明明知道什么也感知不到，可将手放上去，她还是察觉到了有什么在轻轻的躁动着。
慕南乔的心脏不由的抽痛了两下，深吸了口气，“舍不舍得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让阿野受伤。
为了阿野，她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放弃所有。
谭风太了解慕南乔的性子，知道她决定好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由着她去了。
谭风将慕南乔送回了家，下车时，谭风还不忘嘱咐慕南乔：“你不要和陆屹川吵架，有什么事好好和他去商量。”
慕南乔：“嗯，我知道。”
谭风离开后，慕南乔久久的站在家门口，不知过了多亏，她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准备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然而，当门打开，迎接她的却不是陆屹川的愤怒，而是阿源的大大拥抱。
“妈妈，欢迎回家，我好想你哦。”
慕南乔弯腰抱了抱他，这才看了眼客厅，略带几分担忧，“爸爸和哥哥呢。”
“爸爸在厨房呢，哥哥在楼上看书，我去叫他下来。”说着就往楼上跑。
慕南乔叫住他：“让哥哥看书吧，妈妈有事情要和爸爸说，你先上楼一个人玩好不好。”
“好。”
阿源离开后，慕南乔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又是一番心理建设，才抬脚走过去。
她很快就看到了陆屹川。
男人系着围裙，袖口被卷起到小臂处，正在灶台前忙碌，察觉到动静，陆屹川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慕南乔心脏收紧，下意识的低下了脑袋。
“回来了？”
终究是陆屹川先开了口。
慕南乔：“嗯。”
陆屹川端了一杯橙汁走了过来，递给了慕南乔：“医生怎么说。”
慕南乔瞅着那杯橙汁，过了好一会儿，才望向陆屹川，“我已经定好手术时间了，下周三就去，医生说，这种手术还是要尽快做的。”
宝宝已经三个月了，拖得越久，就越麻烦。
陆屹川沉默着。
慕南乔：“对不起，我那天，情绪太激动了，你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但是，这个孩子……”
陆屹川突然笑了下：“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慕南乔：“什么？”
陆屹川：“是我想体验一个正常父亲该有的生活，丝毫没事顾虑到阿野和你，还试图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这几天，我已经想过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和你保证，阿野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没想到陆屹川会说出这番话，慕南乔一时间反而愣住了。
不等她开口，陆屹川已经放下了杯子，上前抱住了她，他的嗓音很是低沉沙哑，这几天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抱歉，是我不好，是我太不小心，才会让你这么痛苦。”
慕南乔：“你情我愿的事……不是你的错。”
陆屹川：“等你手术做完，我也去把手术做了，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慕南乔在他怀中抬头，眼底全是隐隐的担忧：“你真的不介意吗……”
陆屹川声音愈加喑哑，将慕南乔搂的更紧：“这有什么需要介意的，我已经有了阿源和阿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预想中的争执没有出现，得到的反而是恋人的支持和理解，慕南乔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地，她忍不住抱紧了陆屹川，很轻很轻的说了声“谢谢”。
“行了，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
陆屹川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果然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慕南乔，就连慕南乔想要活动一下拉拉腿，也被陆屹川赶回了卧室。
慕南乔颇为无奈：“我又没有剧烈运动，只是热个身，活动活动一下而已，你干嘛那么紧张。”
陆屹川：“你既然知道我紧张，那就乖一点。”
慕南乔：“可是，我真的很闷，这几天躺的我身体都僵了，医生都没要求我这样。后天就要做手术了，手术后，你只会把我看得更紧，到时候我肯定连床都下不了。”
更重要的事，她现在一天到晚的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她就越能感知到肚子里这个宝宝的存在，每一次的胎动，都好像是在她的心口戳刀子。
她想找些别的事，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忘记她要亲手终结一个生命的事实。
陆屹川看着慕南乔泛白的脸，最终妥协了：“我可以陪你出去逛逛。”
慕南乔：“真的？”
陆屹川：“嗯，吃完饭的吧，我陪你去商场走走，正好给阿野那两个小崽子买点衣服。”
陆屹川果然没有骗她，吃完饭就真的带着慕南乔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购物商场。
两人去了一家儿童服装店，给阿野阿源两个小家伙买了几件衣服，将商场逛了大半后，才准备回去。
慕南乔：“我去下洗手间。”
陆屹川：“那我在外面等你。”
十分钟后，当慕南乔从洗手间出来，却发现陆屹川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陆屹川是不可能无缘无故丢她一个人在这里的，慕南乔满心疑惑，正要给陆屹川打电话，就看到洗手间出口右转十几米处，有一家正在营业的母婴店，陆屹川正站在一排货架处，低头看着什么。
慕南乔走了过去：“屹川？”
陆屹川闻声回头，见到是慕南乔，明显愣了一下，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了货架上，随后走到慕南乔面前，“走吧。”
慕南乔瞥了一眼，这才发现，陆屹川拿的，似乎是一个婴儿奶嘴。
她什么也没说，别说是陆屹川了，如今，她看到这些属于小婴儿的东西，心里也像扎了根刺的难受。
“嗯，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及刚刚发生的事，转眼间，便到了手术的前一天。
晚上，慕南乔早早的被陆屹川赶上了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陪你一块去医院。”
慕南乔胸口一片酸楚，脑子里更是乱的要命，“你真的不会怪我吗。”
陆屹川：“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慕南乔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也是你的孩子……”
陆屹川轻笑了两声：“阿野和阿源了这两臭小子就已经气的我少活十年了，家里要再多一个小崽子，我很不如直接去跳江。”
慕南乔：“你真的这么想？”
“不然呢。”陆屹川一脸轻松，伸手在慕南乔的鼻尖上刮了两下：“听话，别多想了，我要真的想留下这个孩，那还不简单吗。”
这话一出口，慕南乔的心脏便狠狠的沉了沉。
是啊，以陆屹川的手段，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而他没有，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慕南乔忍不住用脸蹭了蹭陆屹川的掌心，“抱歉……”
陆屹川握住了慕南乔的手，低头在她发丝上落了个：文：“别多想了，睡吧。”
慕南乔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就这么依偎在陆屹川的怀中渐渐睡去。
她睡的并不安稳，再次醒来时，卧室里已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拿起手机一看，是夜里的三点多。
看着身边的空空荡荡，慕南乔心脏不由收紧，这个点了，他怎么还没回来睡觉？
慕南乔心里隐约泛起一股不安，夜里的凉意让仅剩的困倦也荡然无存，她找了件衣服披上，随后来到了楼下。
客厅亮着一盏夜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尼古丁的气息，陆屹川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手指尖夹着一根徐徐燃烧的香烟。
陆屹川一直都有抽烟，这个慕南乔始终都知道，可自他们重新在一起后，慕南乔就没有见过，陆屹川在家里抽过，他不会让孩子和她闻到一丁点香烟的味道。
看着陆屹川的瘦削孤寂的背影，慕南乔心脏不由的收紧，“陆屹川。”
陆屹川回过头，见到慕南乔，明显的一愣，随后，他赶忙灭了香烟，扫掉面前的烟气，匆忙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通风散气，这才道：“你怎么醒了？睡不着吗？”
慕南乔看着他这番模样，心里愈加难受，几步走到陆屹川面前，猛的伸手抱住了他。
陆屹川：“你……”
慕南乔眼尾潮湿：“你其实很难过，对不对？”
陆屹川鼻尖涌上一股酸楚。
那是他和乔乔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他没有资格要求乔乔为了自己去留下这个孩子，说到底，一切都是他陆屹川当初种下的因果，他犯下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他根本没有资格去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去体会为人父的喜悦。
陆屹川的缄默让慕南乔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对不起……”
陆屹川嗓子已经哑透了：“我不是说了吗，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没有人会比乔乔这个母亲更难过，要她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太残忍了。
“……或许，将来有一天，阿野会原谅我，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了。”
陆屹川揉了揉慕南乔的头发，“我没有难过，我只是有点担心明天的手术罢了，你别哭，我陪你去楼上睡觉，好不好？”
慕南乔死死的咬住嘴唇，呜咽着点头。
回到楼上，陆屹川哄着抽泣的慕南乔躺下，不知过了多久，慕南乔的心情从慢慢平复，睡意也一点一点袭来，就在她意识陷入昏暗中时，她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一只手抚在了自己的小腹，接着一个轻轻的吻落了下来。
“对不起……”
耳边响起了陆屹川的声音。
慕南乔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一滴眼泪，正从陆屹川的眼角滚落。
慕南乔心里的那根线一下就断了，她紧紧的抱住了陆屹川，忍不住哭出声来。
半个小时后，慕南乔才蜷缩在陆屹川的怀中，再次睡去。
陆屹川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天快亮时，他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慕南乔，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准备去给慕南乔做早餐。
刚打开门，他就看到了阿野。
小家伙站在门口，眼神冷冷的盯着他。
陆屹川：“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阿野：“妈妈又要有宝宝了吗。”
陆屹川吃了一惊，乔乔怀孕的事，他们从未告诉两个孩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阿野：“我听到了，妈妈在和谭风舅舅打电话。所以，妈妈怀宝宝了，你们又有孩子了，是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屹川皱眉，赶紧走到阿野面前，单膝跪下：“阿野，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阿野静静的看着陆屹川，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陡然开口：“为什么不要他？你们已经弄丢了我一次，为什么还要弄丢弟弟妹妹。”
陆屹川一下愣住。
“别让他变得和我一样。”
阿野推开了陆屹川，转身就走。
陆屹川胸口沉甸甸的，看着小家伙的背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蓦的一软，他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小家伙。
“阿野，不管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是我们最爱、最重要的孩子。”
阿野哼了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压根没相信，推开陆屹川，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屹川忍不住激动的心，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卧室。
床上，慕南乔还在静静的睡着。
陆屹川来到床边，在她的背后躺下，像是拥抱一个婴儿，从身后拥住慕南乔，手掌自然的抚上她柔软的小腹。
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到来，轻轻的动了下。
慕南乔皱了下眉头，扭过头来，一副要醒过来的样子：“嗯……几点了，要起床了吗，手术是十点钟……”
陆屹川轻吻慕南乔的眉眼，“乖，还早呢，继续睡吧。”
慕南乔便又嘟囔着睡了过去。
陆屹川眼里全是温柔与满足，又在慕南乔额头落了个吻。
他已经开始期待，醒来后，乔乔该有多高兴。
开始期待，这个孩子降生以后，他们一家全新的生活。
从此春秋冬夏。
岁月绵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