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镇角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像是疑惑,又似担忧。
他凝视着宫尚角,目光深邃而锐利,忽然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带兵出现在这里?”
宫尚角站起身,昂首挺胸,语气中透着十足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派遣到晋王身边的密探回禀,说晋王似有动作,一番调查下,知晓无锋将对宫门不利,便即刻点齐兵马,赶来救援。”
宫镇角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你带了多少人?”
宫尚角神色昂扬,高声道:
“五千御林军!”
“什么!”
宫镇角听到这个数字,顿时惊怒交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焦急。
他向前跨了一步,急切说道:“你身为天子近臣,怎能私自调遣御林军,擅自离开汴京!”
宫尚角却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圣旨与虎符,双手递到宫镇角面前,语气从容道:
“父亲莫急,我早有周全考量。”
宫镇角接过,目光落在圣旨上,那熟悉的字迹,分明就是宫尚角的。
他心中 “咯噔” 一下,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这圣旨和虎符,究竟是怎么来的?”
宫尚角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说道:
“圣旨是我亲手所写,玉玺是我自行加盖,虎符也是我自己拿的。
朱珪平日里对朝政不管不问,诸多事务都是我在操持,况且我也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朱珪只顾着寻欢作乐,说一切让我自行安排。”
宫镇角听闻宫尚角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宫尚角,声音因愤怒与焦急而颤抖:
“你糊涂啊!你仅有皇帝口谕,若朱珪日后翻脸不认,你这便是假传圣旨、窃取虎符、私自带兵离京的谋逆大罪,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愤,仿佛要将宫尚角从那疯狂的权力幻想中唤醒。
宫尚角却满脸不以为意,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仿佛宫镇角的担忧在他眼中不过是杞人忧天。
“父亲,您多虑了。朱珪没那个胆量动我,更不敢对宫门下手。
他的皇位,还得靠我,或者说,靠燕儿才能坐得安稳。
他不过是个沉迷声色犬马的昏君,这段时日,政事全由我打理。
朝堂上下,如今都以我马首是瞻,他若是敢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才是大逆不道。”
宫镇角望着宫尚角,仿佛在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一直教导你,为人处世要谦逊沉稳、冷静自持,你如今怎变成这般模样?”
宫尚角嘴角上扬,眼神中透着炽热的野心与狂热。
“父亲,时代不同了。我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往后,莫说宫门,便是整个天下,都将尽在我掌控。
等剿灭无锋之后,宫门也不必再困守这一隅之地。愿意跟随我的,便一同回汴京,共享荣华富贵;不愿的,就让宫唤羽继续守着这空架子好了。”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
可在宫镇角听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将宫门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宫镇角只觉一阵彻骨的绝望涌上心头,曾经那个沉稳睿智的儿子,如今却仿若被权力的欲望吞噬了灵魂。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声音近乎哀求:
“你中计了啊,宫门没毁在无锋手里,却要毁在你手中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与绝望,宫门历经数百年的传承,如今却因为宫尚角的疯狂举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宫尚角见父亲满脸愁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他半搀半扶着宫镇角走到廊下:
“父亲,您可别再发愁了。父亲可知孩儿说的 ' 一人之下 ' 是谁?可不是那昏庸的朱珪,而是玉燕。
如今玉燕贵为燕王,坐拥燕地,十万玄甲军枕戈待旦。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要是想拿下皇位,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有玉燕撑腰,谁还敢动孩儿一根汗毛?”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宫镇角的肩膀,试图让父亲安心。
可在宫镇角看来,这不过是宫尚角的一厢情愿。
宫镇角握茶盏的手骤然收紧,茶汤在盏中荡起涟漪,眼前又浮现出他第一次见到玉燕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刚刚从泠夫人口中得知宫尚角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打着去提亲的名义,却一心想要棒打鸳鸯。
他当时没有想过,那个他一直带有偏见的柔婉少女,后来会成为他最为有力的利刃和护盾。
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整个宫门的盛衰兴亡,都要寄托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宫尚角。
“朗角如今何在?远徵又如何?”
宫尚角微微一笑。
“朗角如今已经成为了安平太守,替玉燕镇守着她原来的封地。
玉燕许诺,等将来宫门之人若是想要离开旧尘山谷,那么安平就会是新的宫门,而朗弟弟,则会是新的安平之主。
至于远徵,您便更不用担心了,玉燕已经为他请封为世子,将来他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宫镇角静静地听着宫尚角的话,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像是已经预料到结局一般陷入死寂。
宫鸿羽和三位长老的葬礼那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个宫门都笼罩在无尽的阴霾之中。
宫门经过此次大战,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虽然那些进攻宫门的宫门已经被宫尚角派兵尽数剿灭,鸡犬不留,但宫门经过此役之后,也是人丁凋零。
宫门如今除了宫镇角之外,已经再无长辈。
雪无尘等人分别接下了新的长老之位,只待葬礼结束之后,就准备宫唤羽的即位仪式。
灵幡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然而此时,本应沉浸在极度悲伤中的人,却丝毫不见悲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