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不知道罗建国对骆启明了解多少,至少从骆启明对自己说,是和罗家没有生意往来,也没见过面的。
而且骆启明虽然有些财力,但也不至于能入了罗家的眼,毕竟放在首都,如骆启明一样的富商,也不知有多少。
所以这话,雅安没法接。
而罗家三兄妹自然知道的,刚刚那几页纸,就是罗建国让人调查雅安的结果。
虽然罗建国和蔡德明没见过骆启明,但纸上已经把雅安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轨迹 事无巨细的罗列开来。
不得不说,是一点儿污点都没有的。
不只是没有污点,甚至来说,简直是优秀到无话可说。
光是目前为止的学习成绩和法网榜上的排名,就已经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高度了。
更何况,纸上的只是能表现在外的成绩,还有一些只是传闻或是网络痕迹的记载,就更让罗建国觉得,骆雅安配罗云,完全可以。
当然,在两个老人离席之后,罗家和蔡家的人都传阅了那几张纸。
所以罗军和罗莉才也过来看看,毕竟罗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人回家。
因为他们都知道,像他们这种家庭,带回来的人,就算只是暧昧期的同学,也要接受政审一样的盘查。
也是因此,罗军和罗莉,找的都是部队里的人,毕竟大家家庭背景相似,找外人……太过麻烦。
不过罗云和他们不一样,从小就显得比别人成熟许多,为了追求自己的喜好,总是忤逆老爷子,可老爷子提出的所有苛责要求,他都能达到。
也因此,罗云才能半只脚踏入演艺圈。
至于他的婚事,虽然老爷子还是偏向找相同背景家庭的人,但随罗云年纪慢慢变大,老爷子又已经子孙成群,也就对这事淡漠了。
如今他领了一个男孩儿回来,要说老爷子能平淡接受,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几年罗云迟迟不肯与两个老头介绍的姑娘见面,两个老人就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了。
不是他们俩够开放,而是这几年部队里也时常听说这样的事。
不过听别人是一回事,自己家人是,那是另一回事。
所以,罗建国也是想着借这盘棋,看看雅安的人品如何。
结果这一下棋才发现,明明调查表上写着,这个叫做骆雅安的男孩儿,只有23岁,可他棋盘上的布局,以及杀伐之气,成熟可怕。
蔡德明也看出来了,“妙啊,太妙了!”说着也看向雅安,“你这棋路太妙了,是跟哪位大师学的?”
可雅安这时思路完全在棋局中,因为罗建国也是个精于布局的人,他下棋也是有思路的。
和几个世界之前的那个又菜又爱玩的外公不一样,罗建国毕竟是经历过军事对抗赛排兵布阵的元老。
他的每一手棋,都攻防兼备,稍有不慎,就容易被牵着鼻子,落入陷阱。
“哟,这是听不见了?”蔡德明惊讶的看向罗云,“这孩子厉害,要是放在部队里,也是个指挥的好苗子。”
罗军摇头苦笑,“蔡叔,人家是博士生,学历在那儿摆着呢。”
蔡德明撇嘴,“学历是高,可下围棋是考量的一个人,大局观和整体计算力的,跟学历没有关系。”
罗莉这时也搭腔,“谁说没关系?智商在那儿摆着呢。”
罗建国下完一手,看了一眼雅安,转头对蔡德明说,“你看出来了么?”
“什么?”蔡德明愣了一下,“他下的不错。”
“老班长啊,”罗建国叹了口气,“要不说打实战,你总赢不了我呢……”
看雅安举棋不定的思索,罗建国接着说,“他在想办法让我赢呢。”
蔡德明愣住了,“这么意思?”
雅安最终落了子,罗建国也落了一子,“他棋力在我之上,但是……他在故意放水。”
蔡德明看着棋局,“我怎么没看出来?”
“三步之前,他做了一个扣儿,我没看出来,他见我落了他扣儿里,又不敢杀我,故意不下杀招了。”罗建国叹了口气,看着捏着白子的雅安,“你看,我越随便下,他越紧张,想的越久。”
“你的意思是,明明能赢你,可他不敢赢?”蔡德明终于反应过来。
“对,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输给我呢。”罗建国摇头叹气,看向罗云,“挺好的孩子。”
罗云不大会下围棋,但并不妨碍他用魔气推演雅安的胜算,以及探查他的思想。
也确实如罗建国所说,雅安脑子里和棋局所展示的,都是怎么能输的不易被察觉。
可殊不知,他的心思,其实已经被对手察觉了……
罗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个人与传闻中的,判若两人……
罗云曾风光无限,却因此人获罪,心生怨怼,遁入魔道。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既成了魔,那滔天的恨意便是熊熊燃烧了千百年。
而今终于听闻此人的魂魄在人界流连,本想趁机也让他尝尝其中的滋味。
却不曾想,从第一次见面至今,都没再找到让人再憎恨他的理由。
罗云自认不是个愚钝的人,至此,他开始怀疑,当初是否错了……
曾经,也有人劝过,说那人似乎不是如传闻般恶劣。
可当时,确实有诸多的人和事摆在眼前,证明那人确实该死。
现在想来,若那人当真该死,应龙就不会因此暴怒,天帝就不会如此重罚自己……
真的是自己错了么?
罗云眯着眼睛,盯在雅安身上,他能肯定,现在的这个肉身里的魂魄,当真是纯良的……
可他自己的肉身也在地府受罚,他的前尘往事,都被人故意洗去了……
他会是无辜的么?
若是无辜,何必也在受罚?
若是无辜,为什么要洗去他所有关于那事的记忆?
罗云探查过,他的识海里,有上古时,成为妖兽的记忆,而关于如何飞升成神官,以及之后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空白的一片之后,便是被罚在地府的混沌片段,似乎……记忆也不完全。
罗建国和蔡德明看着罗云晦暗的眼神,也不知道他是喜还是怒?
罗云这个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心思沉稳,鲜少和人交往。
即便是他们这些长辈,也不是很了解这个孩子的内心想法。
他从不惹祸,学习总是中等偏上,既不是最好,也不让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平平淡淡的升学,平平淡淡的长大。
在学校里,老师说他如同一个透明人,稳稳当当,从来无法引起老师的注意。
在家也是如此,他们这种军人家庭,没有谁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可罗云就没有过。
连罗莉这种女孩子,都小时候难免淘气,或是考试不好的时候,可罗云就从来没有过。
说是让父母最省心的孩子吧……可又让人觉得他过于乖巧了。
蔡德明曾经跟罗建国说过,小时候要是让人省心,大了就会有让人不省心的事了。
这话说的果然没错,这两家的孩子,虽然小时候各有各的淘气,可长大后,都是按部就班的听家里的安排,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
罗云却慢慢的突显出了他的特异。
罗建国安排他进部队的时候,罗云说,他想当文艺兵。
从来没提过要求的罗云,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罗建国不大愿意,但毕竟是罗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见,两人各让一步,罗云没有当文艺兵,也进了正规军,只不过是负责外勤部分,并能演一些军人角色。
部队方面自然是要给罗建国面子,而且另一种层面来说,也算是给军人们正面形象做了宣传,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随着罗云年纪增长,罗建国给他安排了相亲,他是一次也没去过,只说不感兴趣。
蔡德明就跟罗建国私下里讨论过,罗云这孩子估计是不婚主义或者是压根就不喜欢女的。
谁让他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虽说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当罗云把骆雅安带进门的时候,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可又能怎么样呢?
作为父母,能陪孩子长大,却不能陪孩子一辈子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罗建国和蔡德明那时就对了个眼神,他俩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给掌掌眼,看看这孩子的品行如何了。
说来也是离奇,罗建国和蔡德明的妻子都走的早,所以后来,他们俩家走的就更近了。
本来就住一个大院,俩人又是战友又是亲家,也就经常一块儿吃个饭,俩家人过的跟一家人似的。
现在看骆雅安这孩子,虽然和罗云年纪上差了十来岁,但是人品确实不错,学历也高,虽说都说自己家孩子好,但现在看来,这孩子配罗云,真是富富余余的。
“小云这孩子眼光不错,”蔡德明在罗建国耳边说,“要不哪天约骆启明吃顿饭?”
罗建国心里也正在盘算,虽说两家以前没有交集,但……如果这俩孩子真有意思,做父母的确实应该先坐下来聊聊。
只是不知道这个骆雅安有没有先和骆启明说过,要是人家没跟家里提过……自己这边就唐突了。
“小云,你是认真的么?”罗军在罗云身后,也小声的问,“我看俩老爷子可要准备跟亲家见面了。”
罗云本来精神都放在雅安身上,也没在意他们说的话,这时听罗军一说,又听那边罗建国和蔡德明说再看看,这才反应过来。
也就开口对罗建国说,“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罗军也提高了声音,“那你带回来人,不是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么?”
罗云看向雅安,“他,心里有人了。”
这话让蔡德明不愿意听了,“那又怎么了?就因为这,咱就能放弃了?”
罗军也帮腔,“就是,咱家小云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身家背景这么优秀,还能没有竞争力?”
罗莉也突然八卦起来,“谁啊?有没有可能再争取一下?我也挺喜欢这孩子的。”
应龙。
罗云很想这么说。
从上古时代,就传闻应龙被他所惑。
后来,应龙又因他生了心魔,上界生怕应龙因此发狂入魔,那时先不说三界会大乱了,应龙首先会杀入地府夺人,再杀了所有伤过他的人神鬼魅。
所以,才想出心魔要用心药医的辙来,放出了那人的魂魄,试图驱散应龙的心魔。
而今,他的识海里没有应龙的身影,自己会有机会么?
若是自己介入了他与应龙之间,应龙怕是会直接入魔了吧?
可那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已然成魔,应龙是神是魔,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若是曾经,或许为了大义,为了苍生,会选择放弃,可如今……
为什么不任性一次,为自己而活呢?
管他什么苍生大义!
大不了,与应龙一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念及此,罗云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还表白过心意。”
这话一说,罗军立刻拍上了罗云的肩,“你可真是凭实力单身的啊。”
罗建国也坐不住了,“啧,这么大个人,追人都不会!”
蔡德明也瞪眼,“你这孩子,还演员呢?哄人都不会!”
罗莉则是摆摆手,“行啦,着急瞪眼也没用,还不如帮他想想主意呢。”
罗建国叹了口气,在棋盘上敲了敲,“不下了不下了,你故意让我,赢了也没意思。”
“嗯?”雅安这才抬头,眨巴着眼睛,什么情况?被看出来了?自己都很小心的在放水了……
“会下军旗么?咱俩来一盘?”蔡德明笑呵呵的说,“你光和老罗下,我都手痒了。”
“会。”雅安点点头。
“那咱俩下,可不能让了啊,该怎么下怎么下,成不?”蔡德明笑呵呵的说。
“行。”雅安笑着应着。
“不过呢,咱得有个说头,谁输了,谁来一口儿,怎么样?”蔡德明比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啊?”雅安回头看罗云,罗云拍拍他肩,“你下,我替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