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匆匆离开了，东煜也走出去，在转角处看到了正倚在墙上休息的赵九锡。
赵九锡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非常凌乱，嘴角还有血迹流淌出来，一柄剑斜靠在墙上，剑刃上面都是豁口。
经过刚才的战斗，东煜知道自己赶来之前是这个老头子在抵挡异族藤蔓，不然让藤蔓抓到几个人吃下去，状态全面恢复到E级，到时候麻烦很大。
赵九锡有些狼狈地侧过身，似乎不想让东煜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
老人年纪大了，反而会变成小孩子脾气，东煜上前扶住他，夸赞道：“您那天和我说的还真不是吹牛，没有修为都能和变异生物打的有来有回！要不是您消耗了这么多，我对付它还有些困难呢。”
这句话明显说到了赵九锡的心坎上，他轻哼一声：“什么叫有来有回，我差点就把他给杀了！”
“对对，您真牛。”
东煜从怀中掏出一枚混元丹塞给赵九锡。
赵九锡吞入混元丹，脸上的表情舒服了不少，看来，这小子……
“您记得赚我钱哈，我也不多要，按照官网价格一万一粒。”
“咳咳！”
混元丹本来就难吃，听到这一句话赵九锡差点就咳出来。
“你小子，知不知道老夫的人情可比一万值钱多了……”
东煜眨了眨眼，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让这个装逼老头破防更有意思。
“唉，算了，我当年也是个愣头青。”
赵九锡经过这一次生死战斗，看清了许多东西，他看着天边淡金色的朝阳说道：“小子，要不要和我学剑。”
“我有师傅了。”东煜还是那句话。
赵九锡面无表情：“我免费教你，也不收你为徒！”
东煜有些犹豫，主要他现在非常忙，学剑根本就没有时间。
“怎么，是觉得我不配？”
“没有，我真的非常忙，恐怕没有时间学剑。”
赵九锡：“？”
你还给我忙起来了？
一个年轻人，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他现在非常心平气和，虽然这个年轻人特立独行了一些，但是确实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那你说说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弄那个……弹什么时间。”
“弹性时间，您诚心要教我的话，凌晨三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我如果有空就会来找您，怎么样？”
赵九锡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一点问题。
原本以为东煜是想要偷懒才找的借口，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躺平变成了卷王。
凌晨学剑，看起来东煜是真的没有时间！
赵九锡咳嗽了两声，就算是慢慢走路，他也感觉身体有些散架，年纪大了，大开大合一次简直就是在燃烧生命。
他反而担心东煜：“你这样吃得消？学剑可不是过家家，强度很高。”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有数。”
东煜做梦的时候可是深度睡眠，一个小时顶正常人三个小时的睡眠质量，理论上来说他只需要睡三个小时就精神饱满了。
他之所以同意学剑，就是因为有种危机感，还不如多学一点东西，技多不压身。
东煜扶着他往家的方向走，走过一条小道，东煜突然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路口，旁边还站着两个维持秩序的天网战士。
这是百桥村的村民，刚才的动静不算小，很多老人家都起床想要看看热闹，只不过被天网的人好说歹说拦住了。
见到是东煜和赵九锡，人群热闹起来。
原本被东煜搀扶着的赵九锡一下子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东煜：“……”
老头子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阿煜，前边刚才怎么了，难道是在拆迁？”
“阿煜刚才突然让我们从后门走，我还没有看清就被这些黑衣服的带到这里来了。”
“九锡，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赵九锡脸上装着高手风范，刚才虚弱的样子似乎没有了：“刚才来了一个蟊贼，被我打退了，大家不用担心！”
“这么猖狂？”
“九锡啊，你年纪大了不要动手动脚的，小心你的腰！”
赵九锡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样子。
东煜在一旁附和地点着头，他知道赵九锡突然支棱起来的原因，因为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王桂芬。
这男人装逼还真是不分年纪大小。
天网的战士接到了信息，对着房主说等会会有人来处理房屋，便匆匆离开了。
于是大家一股脑地前往，想要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只留下来几个老头老太太，不过他们也只是关心东煜，对于赵九锡只是浅浅地交谈两句。
“看来这老头的人缘确实不怎么样。”东煜心中暗想。
东煜只说自己是恰好路过，只有陈老爷子看向东煜的目光有些深意。
东煜也笑着看向他，老少之间用眼神交流颇有默契。
“阿煜，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以后还是少去吧。”王桂芬走上来，确认东煜身上没有什么事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王奶奶，我知道，遇到危险我肯定跑得远远的，怎么可能会去呢！”
“这样才对。”王桂芬点了点头，似乎她忘记了东煜其实是个修行者，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超人。
年纪大的人对于小辈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他们幼小的时候。
“奶奶，今天去卖臭豆腐吗？我和您一块去！”
王桂芬摆了摆手：“你不用去了，上学就这么辛苦，每次帮我卖臭豆腐多麻烦你。”
“没事，我也是顺路的事情。”
几个老头老太太围着东煜聊了好几句才离开，东煜挥了挥手。
东煜看上去自带老年人亲近光环，其实并非如此，他以前在梦中死的早，凌晨出门就会遇到这些醒得早的老人家，他愿意停下来和他们交流，耐心听他们讲话，这也是他舒缓梦境死后的方式，陪伴是相对的。这些老人可以说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批人，和他们交谈的时候，总能察觉到他们对于死亡更深的感悟。
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如果自己死了之后会怎么样？
就这样一直想，想到老去，可以说这些老人已经想了一辈子有关死亡的问题，东煜能够在他们身上学到许多。
东煜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可以很好地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但是有些人是不配的。
赵九锡孤零零地站在一旁，身姿笔挺但是多了一抹萧索，他只是刚开始和村里人说了两句，后面就和一个闷葫芦一样待在旁边一言不发。
东煜的心中突然有了好玩的想法，面上关心地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多亏了你的混元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唉。”
东煜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人做到底，他还是带着赵九锡回到了他的房子。
赵九锡一路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东煜就当没看见。
来到门口，赵九锡张开嘴：“我……”
“您想说什么？”
赵九锡沉默。
东煜发觉这老头很有意思，初看是个装逼老登，其实接触多了，发现他可能有些社恐，或者说不懂和普通人如何去相处。
也不知道他以前的人生是怎么过来的？
难道装逼装了一辈子？
小说男主角是吧，王八之气一开，根本用不着社交，别人全部上来跪舔。
脑袋中出现了这种荒诞的想法，但是东煜心中觉得这可能就是事实。
“您对王奶奶有好感？”他直接说了出来。
“啊？”一听到这个名字，赵九锡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瞪着眼睛让东煜小点声，老头子还挺不好意思的。
每当遇到这种打破人脸上面具的事情，东煜就会感觉特别有意思。
从图牧蓉到何寰，从姚武君到赵九锡，他们面对大众时的形象和私底下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只有东煜见过他们真实的另一面。
赵九锡赶紧拉着东煜进入院子。
东煜继续打击他：“您这样子，王奶奶永远不会同意和您在一起。”
“胡说！”赵九锡明显有些急了，“你个不到二十岁的人懂什么？”
东煜耸了耸肩：“好吧，我确实是不懂，本来还想给您一些建议，现在我就先和王奶奶一起去卖臭豆腐了！”
东煜转身就走，只不过步子很慢，如果他真想走，一步就能翻墙离开，还没走到第三步，身后就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等一下！”
东煜面无表情的转过脸。
“我想听听你的建议。”赵九锡不去看东煜的脸，他赵九锡横行一世，临了被一个小年轻拿捏了！
东煜微笑道：“我也只是略懂，我说的话您就当听听。”
“快说吧！”
“您了解王奶奶吗？”东煜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当然……”
东煜马上打断道：“那您知道她每天一大早出门去做什么吗？”
赵九锡这个还是知道的。
“去卖臭豆腐。”
“为何要卖臭豆腐？”
“为了赚钱。”
“赚钱为了什么？”
“养她两个孙子。”
东煜点了点头：“您这不是知道的吗？还有什么疑问？”
赵九锡似乎懂了，又似乎想不明白，现在反正都摊开来说了，他也干脆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那我和她在一起，她的孙子也是我孙子，我会很好照顾他们，她也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为何……”
东煜严肃地说道：“您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王奶奶这么辛苦，难道她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王桂芬这样的人，坚信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她不会多拿别人一分钱，东煜很认可这个观点，所以才会选择尽可能帮助她。
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你接受了什么东西，一定会失去什么。
王奶奶用自己的钱养两个孙子，至少她能够将这套自强言传身教给小朋友。
赵九锡有些懵，他这一生信奉的就是这样一套逻辑，给人利益，别人自然会向他靠拢。
东煜摇了摇头，光靠说是没有用的。
“您愿意做出改变吗？就不说王奶奶的事情，我看您和其他人交际情况也不咋滴。”
东煜在赵九锡的心上又扎了一刀。
“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做。”
“去陪着王奶奶一起卖臭豆腐。”
“啊？”
赵九锡看着东煜，东煜认真点了点头。
“就这样就行了？”
“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您敢去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
赵九锡心想自己提剑杀人都不眨眼，卖臭豆腐咋了？
东煜内心笑嘻了，这样一个装逼的老头，其实和他学校里那些装逼的小男生行为逻辑差不多。
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些事情会感觉到很羞耻，感觉周围人都在看着他。
他愿意为了爱情踏出这一步吗？
“那好，我今天本来和王奶奶约好一起去卖臭豆腐，这个机会就让给你了。”
“我这……”
东煜：“千万别让王奶奶久等了。”
东煜直接翻墙离开了小院。
和上次面对何寰一样，东煜已经给他们提供了选择，走哪一条路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