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宋阳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都没做一个。
直到院子里传来猎狗的叫声,他才悠悠转醒,睁眼一看,阳光已经洒满屋子,又是个大晴天。
身旁的床铺早已空了,冯晓萱起得很早,却没有惊扰他。
宋阳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要穿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被窝里捂得温热。
他心里明白,这是冯晓萱的贴心之举,就怕他早上穿衣时被冰冷的衣物激到。
她总是这般细致入微,让宋阳的心里满是暖意。
宋阳不再贪恋被窝,赶忙穿戴整齐,走出卧室,推开窗户朝院子里望去。
一阵冷风“嗖”地灌进来,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虽说太阳高悬,晴空万里,但正因为出太阳,积雪融化吸收热量,气温反倒比阴天时降了不少,体感更冷了。
宋阳心里琢磨,这样的好天气怕是持续不了多久,估计傍晚时分就又会阴云密布。
在山里生活多年,他对这般天气变化再熟悉不过了。
瞧,小河的拱桥上,张晨轩和吴婶一前一后朝着院门走来。
王静雅听到外面的狗叫声,出门到院子里一瞧,便赶忙迎出去开门。
宋阳下楼,走进厨房,只见冯晓萱正在将热气腾腾的豆腐胚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整齐地码放在簸箕里晾凉。
这些豆腐块只需盖上纱布,凭借屋里的温度,用不了多久就会自然发酵长毛。
到时候再均匀地拌上麻辣调料和各种香料,加入白酒和食盐,密封在缸里发酵,等上半年左右,一缸美味的豆腐乳就大功告成了。
“醒啦?”冯晓萱笑着问。
“你起床怎么都不叫我一声?”宋阳有些疑惑。
“叫你干嘛,昨天不是说好了嘛,你今天又不进山,家里也没多少要紧事,不如多睡会儿。昨天忙了一天,不累呀?”
“我好歹起来还能去割点猪草、羊草啥的。”
“爸已经去弄了。”
宋阳笑了笑,自己找了个盆子,倒上热水开始洗脸。
这时,张晨轩和吴婶被王静雅迎进了厨房。
吴婶一见到宋阳,立刻快步凑过来,满脸感激地说:“阳娃子,婶子是来好好谢谢你的,要不是你们一家,昨天我家这小子,怕是命都没了。”
宋阳笑着回应:“婶子,您可别这么客气,晨哥福大命大。”
在他心里,这话倒也是由衷的。
张晨轩在山里闯荡这么久,经历的危险事儿不少,还能平平安安的,宋阳觉得只能说是运气好。
“啥福大命大哟,这小子再这么瞎折腾,迟早要出事。”
“你看看,昨天被人追着打了一枪,要不是你和你爸护送到公社,就他一个人在路上,哪能躲得过去。”
“婶子我这人说话直,但心里有数,你们这可是又救了他一回。”
吴婶言辞恳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真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个村的,碰上难处肯定得帮一把。”宋阳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洗脸。
张晨轩这时把手里提着的两只宰好的土鸡放进厨房的空盆里,又将两瓶酒搁在桌子上,说道:“兄弟,我特意给你送两只鸡来,太感谢了!”
“你想得还挺周到,怎么还宰好了送过来?”宋阳哪能想到,这些鸡是张晨轩昨天用酒泡的玉米粒在邻村迷晕后带回来的。
吴婶和张晨轩听了这话,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吴婶狠狠地瞪了张晨轩一眼,转而问道:“听说昨天那两个人在山里被解决了?”
宋阳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不想多谈,村里人知道个结果就行,详细过程还是少提为妙。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晨轩长舒一口气:“死了就好,不然我想去看看昨天在山上迷晕的锦鸡都不敢去,今天能去跑一趟了。”
“你还想着往山上跑……昨天怎么没把你腿打断!”吴婶气得直骂。
“我要是不去,昨天撒了那么多玉米粒,迷晕的那些锦鸡,怕是早被别的野兽吃了……”张晨轩还惦记着他的锦鸡。
宋阳忍不住劝道:“晨哥,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昨天早上迷晕的锦鸡,就算当时晕了,过了这么久,怕是早醒了跑没影了,哪还会等你啊!”
张晨轩一听,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脑袋:“对哦,我这脑子,都怪那两个混蛋!”
宋阳笑着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养伤吧,把手上的伤养好了才是当务之急。”
张晨轩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在屋里闲聊了一会儿,张晨轩把昨天宋阳帮忙垫付的医药费还了,又说要去卫生所打消炎针,便不再久留,叫上吴婶一起离开了。
冯晓萱和王静雅继续切豆腐块,宋阳则出了屋子。
只见跳跳正懒洋洋地趴在大石头上,一副没精打采、生无可恋的模样,软塌塌的。
“跳跳……过来!”宋阳朝它喊了一声。小家伙耳朵动了动,抬起脑袋扭头看向宋阳,接着“嗖”地一下站起身,一个猛扑从石头上跳下来。
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再次起身,迈着小短腿,“呜呜”叫着朝宋阳跑过来。
跑到宋阳面前,它后腿站立,两只前爪举起来,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宋阳,那模样就像个撒娇要抱抱的孩子。
宋阳心领神会,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跳跳顿时“呜呜”声叫得更欢快了,显得十分开心、放松。
看着跳跳,宋阳微微叹了口气。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彭世文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上次买的苹果早就吃完了,奶粉也没剩多少,养跳跳花销太大,每天还得专人伺候,冬天农闲的时候还好,要是过了年,各种农事忙起来,哪还有精力照顾它。
宋阳心里盘算着,要是彭世文再不来,就真得去一趟保护区了。
逗了跳跳一会儿,宋阳把它放到地上,去仓房找了个南瓜,切成几瓣,拿了两块放到跳跳面前。
跳跳凑过去闻了闻,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两只爪子抱住南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宋阳见它吃得香,便没再管它,回了屋子,到楼上卧室,搭起梯子,从房梁上的箱子里把之前藏着的铜鼓和铜鹿取了出来。
自从知道铜鼓不简单后,宋阳总觉得这个有着相似纹路的铜鹿也不一般。放在房梁上,太容易被发现了,总觉得不太安全。
昨晚他就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能放在家里,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思来想去,决定把它们埋起来。
于是,宋阳带着两样东西出了屋子,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最后用一块油布把东西包好,捆扎结实,装进一个小陶罐里密封住,在屋后一棵老槐树的树根下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填好土,踩紧实,又弄了些积雪覆盖住,这才回到家里。
他去仓房看了看那些风干的兽皮,又检查了下腌制的野味,暂时没别的事,便背上背篓,上山去砍松柏枝,打算下午回来熏肉。
下午,宋建国也来帮忙,父子俩一起把肉熏好,挂在仓房里晾晒。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果不其然,肉眼可见的寒气像雾气一样从山顶弥漫下来。
天快黑的时候,阴云密布,天空和山峰都被笼罩,天气又变回了阴沉的样子。
一家人正在吃饭,王岳过来串门,说打算明天杀年猪,准备搬家,想请宋阳和宋建国去帮忙,还特意提到冯晓萱饭菜做得好,也想请她去帮忙打下手。
宋阳心想,正好带她去大村子,让她多和村里人熟悉熟悉,便爽快地答应了。
冯晓萱既然已经是石河子村的一员,就不能总闷在家里,得多出去走动走动,和大家认识认识。
王岳在宋阳家坐了一会儿,又去隔壁村请宋军。
今年宋阳家没养年猪,王岳家是村里最先杀年猪的。
这一开了头,村子里杀年猪的热闹事儿就一桩接着一桩。
先是甄凌峰家,然后是几家猎户、会计家,接着轮到张晨轩家……
就这样,一家接着一家,杀年猪的活动持续了七八天,都是平日里来往密切、关系好的人家相互帮忙。
最后是宋军家。
其他人家也陆续行动起来,山村里每天清晨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杀猪声。
村里人似乎都知道宋阳家今年没杀年猪,帮忙的几家人,每次吃完晚饭,宋阳父子回盘龙湾的时候,总会热情地送上一条三四斤重的猪肉。
没几天,宋阳家就攒了三四十斤猪肉,这让宋阳真切地感受到,村里人的质朴和善良。
宋军家杀了两头猪,一头卖给食品站,得了一百多块钱,另一头,第二天一大早,宋军两口子怕宋阳不收,亲自背了半头猪肉送到盘龙湾。
这下可好,宋阳家虽然没杀猪,可猪肉却跟杀了一头猪一样充足。
宋建国和王静雅看到宋军这么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觉得自家大儿子总算开窍了,懂得人情世故了。
然而,眼看到年关了,离过年也就十来天时间,彭世文还是没有出现。
宋阳抽空又去买的奶粉,又被跳跳吃完了。
他还特意去邮电所问过,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宋阳终于下定决心,把跳跳送去保护区。
跳跳一天要吃三顿奶,还得随时有人照顾,冬天清闲的时候还能应付,等过了年,农事繁忙起来,实在没办法专门照顾它。
送到保护中心,才是对它最好的安排。
一家人虽然都对跳跳满心不舍,但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另外,那些兽皮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卖了钱分一分,顺便从城里买点家里过年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于是,宋阳当天就去跟王岳、王宏远,还有伤已经养好的甄凌峰打了招呼,还把宋军也叫上。
第二天一大早,宋阳用背篓背着跳跳,其他人带上兽皮,沿着山路,早早地出发前往城里。
他兜里还揣着从封良明那儿得来的一沓崭新的钞票,有三十多张,另外还有些粮票、布票,家里人还不知道这笔钱。
他打算去黑市把这些换成更实用的物资,好迎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