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鲤池旁,树荫下,安陵容将手中青玉竿递给了身后的立春。
鉴止听得问话,作答道:“是,人还守在驿站门前。”
“驿站内瀛洲使臣多次说起,要微臣出面将守在驿站之前的女子驱散,微臣按下不发。”
“这几日,瀛洲使臣似乎按捺不住了。”
“入京述职的县令,可是在驿站内?”
“回皇上的话,是,只不过和几国使臣区分开来,分到了稍微差一些的院落。”
“新宁县蒋昌宠妾灭妻,新宁县县令不遵守新律,不给予审批和离,助长蒋昌气势,让蒋昌的发妻在病榻上生生漏红而死。”
“蒋昌该死,新宁县县令更当诛。”她平静的说道。
“鉴止,你出宫去,告诉蒋提督,该动手了。”
“过后让景安的女子们出出气。”
“是,微臣告退。”
随着鉴止走后,千鲤池的池水晕染开来了一个波纹,一条硕大的锦鲤欢脱的跳出了水面,又“扑通”一声落入了湖里。
安陵容垂下了眸子,这些日子,她一直避而不见,前朝众怒,万民一心,本来就是她要看到的,她越不露脸,众人的怨气便越转移到瀛洲使臣的身上。
只有这样,才能躲避一些聒噪之音,算算日子,科尔沁夫妇衣裳贴身肚兜快到了科尔沁边疆了。
想来科尔沁的官盐也撑不过这个冬日,这个时候使臣入京,景安绝对不能乱,是时候,该谈一谈了。
比起动手,兵不血刃更好。
也不知道科尔沁边疆如何了。
”立春,拿些鱼食来。”
立春将鱼食送到安陵容的手心之中,安陵容接过来,一颗颗的丢入了千鲤池中,她望着面前因为鱼群争抢的水面,波澜四起,忍不住轻笑一声:“吃罢,抢着吃才有意思。”
“多吃些,不然过些时日没得吃了。”
“皇上,这锦鲤翻肚皮了。”
“翻罢,让御厨房的人捞起来,传闻江西境内有道菜叫做荷叶包鲤鱼。”
“荷叶散发的味道,能够将锦鲤的腥味去除,鲤鱼鲜嫩无比还带着荷叶的淡淡清香,好好招待这些番邦来的客人。”
安陵容一双眼底微红,里面的恶意弥漫,一双瞳孔之中呈现出暗夜的森然。
“是,奴婢遵命。”立春应道。
在千鲤池的下人拿着捞网捕捉鲤鱼的时候,一个包裹已经经过驿站马不停蹄的送到了科尔沁的边疆。
成鸣复收到了科尔沁边疆的包裹时,萧子轩正在带着农部的人,正在检验科尔沁边疆的土壤。
萧子轩此时褪去了京都之中的一身书卷气,正手拿着一个书本子,跟在裤腿高卷的老农身后,正在记录着什么。
老农蹲下,从土壤中扒拉了一把土攥在了手心之中,细长的眼透露着精光,认真打量着这土壤。
“萧国公,这边疆土地,也可用来种植棉花。”
“如今有两个法子,一是棉花春种,秋收,秋收后再种植红薯,红薯可以秋耕冬收。”
冬收?
萧子轩想起这些日子科尔沁边疆豢养牛羊的百姓,他走访过附近的村子,除了官盐价格昂贵以外,还有重要的便是冬日的牛羊吃食,寻常都是和科尔沁用粮食交换干草,又或者是将春日的草收集好,通过酿晒,攒到冬日。
若是年景正常还好,若是年景不正常,冬日可能人都吃不上饭, 哪里来的其余给牲畜吃?
冬收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萧子轩在本子上记录下来,又问道:“还有一个法子呢?”
“还有一个法子需要尝试。”
老农眼中也散发出求知的渴望,他摩挲了手中的细土沙,随着颗粒感在手中划开又消散在风中,良久后他回答道:“共生。”
“共生?”
“对,共生,便是红薯和棉花一起种植,红薯分春季红薯和秋季红薯,分别为夏收和冬收,若是共生两季,百姓便可以无需顾虑粮食和喂牛羊的草,甚至多余的红薯可以开工坊,制作成红薯条,红薯粉。”
“棉花也可以开设绣坊,佃农可以采摘棉花,用来制作棉被,棉裤,从而达到将经济提升的目的。”
萧子轩看着面前的老农,是新上任的农部尚书,他连连点头,却没想到很多东西,都不是纸上得来的,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长姐的苦心。
“既然是如此,那便在保证今年的牛羊粮食和百姓民生的情况下,多余壮汉开荒,做成试验点。”
“若是没有银子,来我这变领取,前些日子,正好查抄了走私的商会,正好派上用场。”
老农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没想到啊,临老临老了,还过了一把官瘾。
从来不知晓种地还能种出个官来。
萧子轩正在小本子记载的时候,但见宣白的纸上,被记载的密密麻麻,这都是他到了科尔沁边疆所记载之事。
小本子刚刚收起,身后猛不丁传来一声:“萧国公。”
“成提督有请。”
萧子轩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才看到正是身穿着科尔沁驻军铠甲的士兵,正双手拱成拳头和他汇报。
“好。”萧子轩收起了小本子,转头和老农们交代了两三句,便转身离开急急的走向了科尔沁驻军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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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沁驻军营帐内,成鸣复正看着桌案上的衣裳发出沉思,这几日自从皇上圣谕下达,在周围查抄了走私的商会,官盐在朝廷的控制下,赋税高,而科尔沁牛羊是离不开官盐的,是以不少商会冒着赚银的念头,宁愿铤而走险。
只是在边疆驻军的强硬态度下,抄家连带着查封资产,近些日子商会倒是老实了不少。
门口蹬蹬蹬的传来脚步声,营帐的帘子晃动,成鸣复下意识的以为是萧子轩,抬眸望去的时候才发觉是宋都司,宋都司生得人高马大,一双虎眸炯炯有神,他双拳一拱:“末将见过提督。”
“宋都司?”成鸣复双眉倒竖,想起上次宋都司,带兵前去迎接军需的时候,又不出所料的,军需被劫运,只是宋都司旗下不少亲兵,又在几国邦交关键时期,皇上来信说起,边疆要兵不血刃的拿下,不能走漏消息。
毕竟-若是边疆不稳,其余几国只觉更有可趁之机。
他望向了宋都司,才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