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要吃五顿奶的小朝朝玩累了,仰着脸睡在床中央。
司遥正是空闲时,围坐在火盆旁,煮着一壶桂圆红枣茶,还烤了花生、红薯、橘子。
享暖,闻香,好不惬意。
有点好笑的是,系统也怕她出现心理问题,特意安排她上完了一节心理疏导课。
但她真的没什么事,难过的情绪早就过去了。
反而像解脱了一般,那些压在她身上多年的累赘负担彻底消失了。
她内心痛苦的根源来自于过度期望父亲的认可。
在重组家庭中,父亲的权威过重,给她设立太多的条条框框限制。
怕她继承母亲的命运,一定要让她朝着他认为正确的路走,习惯了控制她。
仿佛只要听了他的话,她的人生就幸福了。
但她从小感受到的关心和呵护不是这样的。
以小舅舅为例,有多少父母能接纳家中出了这么个怪胎?
年龄横跨半个世纪的外公接纳了,在日常生活中没有言语斥责批评小舅舅不务正业,不去干涉他的人生,强行让他去追名逐利。
在她孩童时期,就可以自己做主决定很多小事情了,想和谁交朋友都无需问大人同不同意,穿想穿的衣服。
和大院里的男孩们打架了,外公舅舅舅妈们不会说女孩不该打架,要有女孩的样子。
打输了,小舅舅和表哥会带着她去找回场子。打赢了就更好,但不许去仗势作恶欺负人。
这也是为什么来到父亲家里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她所受教育和父亲教育观念不一致,很害怕再被抛弃,不断修剪着自己的性格,藏起了委屈,去迎合讨好父亲,做一个乖巧又听话的好女孩。
却总是得到很多负面的反馈,每每看到沉默为难的父亲,她会特别内疚,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她和父亲,只适合一年见几次面。
距离太近,往往双方都受罪。父亲每天看到她,就会想起母亲的死亡。
父亲有怨,有恨。
她亦有。
明白父亲爱她却又不够爱她,但没有差到让她狠心与他断绝关系的地步后,司遥就不再执着了。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
对于梁津生一个人回来,司遥一丁点儿也不意外。
他要是能劝动她的父亲,除非是不想和她过了!
司遥不急于询问他追出去和父亲说了些什么,拿起火钳,从炭火盆夹出烤得外皮焦脆的板栗。
“吃吗?”她抬眸轻笑。
板栗好吃不好剥,剥了硬壳,还有一层让人头疼的栗子皮。
梁津生垂着眼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俯身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宽厚的手掌一把抓起了板栗。
司遥一惊,抓住他手臂,“烫呀,傻子!”
结果被他揽进了怀里。
“你才是傻子!……大傻子……你……你……”紧绷的嗓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哽咽,说不下去了。
司遥抬起眸,看到男人泛着光的眼睛里面满含心疼,怀疑是自己父亲说了难听话刺伤了他。
父亲当着她的面,都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
司遥放下火钳,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蹭了蹭:“我父亲就是个势利眼,他说话很难听,你不要往心里去。”
梁津生听到她的安慰更难受了,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痛。
他磨磨牙,恶狠狠地骂道:“你傻不傻呀……居然为了我这么个混蛋玩意,跟自己父亲断绝关系……你……”
突然,一滴滚烫的水珠砸在她的脸上。
司遥还是第一次看见梁津生这么痛苦的样子。
眼神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的凝着她。
这话说的。
司遥撇他一眼,“你少臭美了,我才不是为了你。我父亲的脾气,我可比你清楚。他说那些断绝关系的话是了威胁我,他才不会和我断绝关系。我只是不想回去和于家那群烂人破事纠缠,我要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的。”
他不说话,眼神变复杂了。
司遥无奈叹了一口气,软着声音哄他:“你还不懂吗?梁津生,跟你在一起的我,才是最最最真实的我。”
“如果我看重身份地位名利那些东西,当初就不会嫁给你了。”
“只要我想,我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我啊,看重的是品行。以前我想要有人护着我。”
“因为我太弱了,做什么都不行,我需要有人给我兜底,给我撑腰。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你。”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捏了捏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满眼笑意:“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和坏脾气,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昨晚一个人睡都有点害怕,闭上眼睛都在想你和女儿。”
果然,梁津生被夸了以后,立刻改了脸色,很是受用。
“我也想你。”
“我知道。”
梁津生低头吻她,眼眶依旧泛红。
司遥热情回吻。
就在她以为这个吻要持续很久时,梁津生放开她,握住她的手腕,“我现在就搬家吧。”
话题突然转到搬家上去了,司遥有点意外,还是抿唇笑着点头:“好啊。”
*
大部分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两个人一起收拾收拾,要不了多少时间。
收拾完,梁津生出门去叫了牛车,提前就约好了的。
邵大军和邵奶奶也过来帮忙,司遥被梁津生指使去和邵奶奶说话,没敢让邵奶奶帮忙搬东西。
东西都搬上车后,司遥和邵奶奶道别,“邵奶奶,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哎,好,你和津生两个人好好的。”邵奶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奶奶你也是。”梁津生道:“一把年纪了,该吃吃,该喝喝。别舍不得。”
离别多伤感。
司遥坐在自行车后座,回眸看到邵奶奶还在朝她们挥着手,忍不住眼酸。
村子就这么大点地儿,搬家的动静瞒不过人,满满当当一车东西极为惹眼。
先是有小孩跑来围观看热闹,随后又碰到了好几个大人。
司遥耳朵变得灵敏,导致她听到了一些人背地里的掩耳吐槽。
“瞧瞧,梁津生这软饭吃得……哎哟……啧啧……”
“可不是嘛,真走运啊!娶了个漂亮知青,才一年,竟然就搬去城里当工人吃商品粮了!”
有人许是瞧见了些什么,好奇问起了她父亲。
梁津生横了那人一眼。
吓得那人脸色刹变,噤声后退。
梁津生回过头来看她。
司遥悠哉悠哉看着山景,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