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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衔镜 > 第159章 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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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城,落雪已停。

陈觅安茫然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色天光,她下意识抬起手微微遮挡。半晌,又缓缓放下了手,她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身侧。

“醒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觅安睫翼颤了一颤,微微眯了眯眸,循声望去。一抹黑色衣摆映入眼帘,再往上,则是一张被阴影覆住的脸庞。

她大脑有些迟钝地反应了片刻,缓缓坐直身体,满目茫然。

渐渐地,方才的记忆似乎自脑海深处破壳而出。

陈觅安怔了一怔,跌跌撞撞地朝着不远处爬过去:“哥……”

黑袍人立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她。

暖阳之下,少女的身影显得是如此的狼狈,她几乎不顾任何颜面与形象,朝着那一堆尸体之中爬去。

金灿灿的日光洒落,落在人的身上似乎暖融融的,可她抱着怀里的尸体,只觉得无尽的冰冷,冰得如同隆冬大雪般,冻手又刺骨。

陈觅安呆呆地抱着怀里的人,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喉间微哽。

“哥……”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南海城安全了,不会再有人继续死去了。可曾经那些死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从前,她总是很喜欢冬日的暖阳,尚未来到南海城之前,可以一起和哥哥在那窄小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晒得浑身都暖洋洋的,便连那风也如春风般沐人。

院子四周很寂静,只能听到到柔和簌簌风声,有时会不知不觉地睡过去。每每醒来之后,身上已经披了一件毯子,屋子里头饭菜的香味都溢了出来。

陈觅安有些恍然,眼眶不知不觉更加酸涩了。若是此时此刻,在此处睡上一觉,醒来之后是不是也能吃到哥哥做的饭菜?

她垂眸,望着怀里那人苍白的脸色,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那早已冰凉的脸。

阳光柔和地洒在青年染血的脸庞上,浸得他略显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些许,轻轻地在他脸上镀了层薄薄的金。

当初,哥哥带着她为了几两碎银四处奔波,一夜暴富之时别提有多开心了,想着以后日日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不愁吃喝、不愁穿行,平平淡淡却也幸福。

可彼时的他又何时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护这南海城的百姓,散尽了万贯家财,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此战依旧输了。陈觅安心想,他们都对不起哥哥的付出,大概她自己,也会去和魔族同归于尽吧?总之,能杀一个是一个便是了。

忽然,少女慢慢弯下了腰,将怀中的尸体紧紧护在了怀中,无声地抽泣着,冰凉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到那苍白的脸上,渐渐滑落了下去。

一道阴影忽地挡在了身前。

下一秒,一道清澈,却又有些熟悉的嗓音响起:“斯人已逝,陈姑娘节哀。”

“城主生前如此奉献,便葬在邀月山旁吧,有仙气滋养,未来说不准……”黑袍人声音一顿。

陈觅安怔愣了会儿,颤声询问:“说不准什么?”

他缓慢道:“说不准,还能有相逢之期。”

这是陈有鑫自己的选择。

他应当有一个生的希望,不该如此葬送性命。修仙之人,只要魂魄不散,本就是有复生的可能。如今邀月山护住,父尊心愿已了,南海城……便再无他的事了。

谢无澜微微垂首,拂袖间,一道灵力涌入陈有鑫的身躯,他淡淡开口道:“此法,可保尸身不朽。”

“陈姑娘,保重。”

……

谢无澜回到魔界后,便立刻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去,简单沐浴了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随后坐在床侧,盯着自己身上那些伤。

噬仙台那日,仙界那群人着实难以对付,不过,妙音的确心狠手辣,一出手便杀了一大半。故此,后来仙界飞仙宫颁布了妙音的通缉书。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正欲伸手拿过一侧的膏药,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陡然起身,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他垂眸望着那株同心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此花似乎比之前要鲜艳上许多。

谢无澜安静了几秒,鬼使神差般地抬手,轻轻捏住了一片花瓣,递到鼻间轻轻嗅了嗅。

他指尖动作微微一顿,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下来。

正在此刻,殿门倏地被人推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紧接着,殿门下一瞬又猛地被人“啪”的一声给关上。

谢无澜身形未动,只默不作声。

江挽方才去看了眼扶泽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日应当便会醒了。她暗自松了口气,能醒就好,能醒就好。

她又有些愁眉苦脸地在桌侧坐下,浑然没有发觉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许是那人气息隐匿得太好,她一时没有察觉到,又许是她此刻心烦意乱,根本无暇去关注旁的事。

江挽方才才从魔尊口中知晓,南海城城主为护南海,以身祭城,已经身陨了,遗体被人葬在了邀月山旁。

她本是想着,自己既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或许也可以去将陈有鑫救回来。但是江挽如今并不确定自己可以活多久,还是等谢无澜回来再说吧。

何况如今,三界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自己若是出去,岂不是白白成了众矢之的?

江挽有些生无可恋地趴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阳镯。

谢无澜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身形陡然消失在屋内。

下一瞬,几道叩门声响起。

江挽一愣,立刻坐直了身体:“谁啊?”

门外的人静默了片刻,才轻声应道:“我回来了。”

她怔住,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过去开门。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谢无澜垂眸看她,目光柔和似春水,携着丝丝眷恋之情。

江挽怔怔地望着他半晌,眼前的少年身形似乎都消瘦了一大圈,眉眼间泛着些许懒倦的困意,可看向她时,双眸却又清明无比。

殿外积雪未融,冷风簌簌地吹着,冷意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她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穿得有多单薄,连忙拉着他进了殿内,顺手关上了门。

谢无澜望着她,正欲开口,下一瞬陡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他身形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双手,终于还是放在了她的脊背上,轻轻地抚摸着。

“怎么了?”他轻声问。

怀里的人嗓音有些闷闷的:“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闻言,他默了默,将手搭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那一头顺垂的墨发,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处理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担心。”

江挽发现,自从她解开封印之后,貌似对一些伤口和血腥味格外的敏感。

谢无澜一定受伤了。

于是,她轻轻推开了他,抬眼望向他:“你受伤了?”

他眼神闪避了下,很快便又重新直视她,弯了弯唇:“小伤。”

“给我看看。”

“没事的。”

“给我看。”

“……”

谢无澜默默把手递给她。

江挽看了他一眼,一把拽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直接将灵气直接渡了过去。

他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却反而被人握得更紧。

“你……”

她望着他手心手背纵横交错的伤痕,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中渡去灵气的速度又快了些。

谢无澜眉头一皱,直接反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动作,眼底愠色渐浓:“江挽。”

她动作一顿,没有吭声。

眼前之人,嗓音带着几分哑,又隐隐含着怒意:“你是想让我看着你去死吗?”

江挽猝然抬眼看他,反问:“你不想我死?”

谢无澜微怔,平静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允许你死,不会想要你死,你不会死,你更不要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我。”

话音落地,气氛诡异的寂静。

她默了默:“我也不想你受伤。”

“不过小伤而已,我自己能治,不需要你如此。”他冷静道。

江挽立刻说道:“我治得更快更有效。”

谢无澜一愣:“你……”

话音未落,便又陡然被人打断。

“你若是担心我,那就和我双修好了。”

“同心花,是你一人去摘的,也是你一人放血养的,”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双眸:“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提过?”

谢无澜不答,只是缓缓反问:“双修?”

江挽噎了一噎:“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哦。”他慢吞吞地应道:“忘记和你说了。”

江挽:“……”

好敷衍的回答。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她轻声问。

谢无澜垂眸看向她,语气似乎含着一丝笑意:“想知道?”

江挽:“快说!”

“嗯。”他淡定地抽出了手,将眼前的人往床榻推去:“先完成你方才说的事,我身上的伤都给你看。”

“诶……?”她还处在诧异之中,下一瞬人便已经被放倒了。她下意识抬手紧攥住眼前人的衣裳,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谢无澜?”

那人没有说话,一手撑在她脑侧,一手顺势将手指搭上了她手腕处的脉搏。

江挽一怔,抿了抿唇。

好吧,她误会了。

谢无澜沉默了几秒,缓缓松开了手,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她的眼神,似乎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似从前那般,被一层薄薄的雾遮盖住。

他忽然俯身,趴在她身侧,将脑袋埋在了她肩颈处,声音闷闷的:“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一辈子健健康康的,永远也不死?”

江挽默了默,微微侧过脸去看他,试探性出声:“双修试试?”

谢无澜蓦然抬头看向她。

她怔了一怔,又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

下一秒,她脸又被人掰了回去,一道温热眷恋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唇角,身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吻着她,睫翼轻轻颤了颤,轻声呢喃着:“不要离开我……”

江挽身形僵了僵,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闭了闭眼,内心嘀咕着:

奇怪,明明是她提出来的,为何现在又忽然有些紧张?

殿内灯火不知何时被人熄灭,床侧有暖帐帷幔层层叠叠垂落,遮住了里头两道身影。

少女轻轻抬起手,颤着抚上他锁骨下的那道邪咒,轻轻摩挲着。下一秒,有人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拉开了些许距离,又倾身而下,鼻尖相抵,睫毛似乎染着些许湿润,声线隐隐几分颤抖:“挽挽,别离开我……”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没有听清:“谢无澜,你说什么?”

眼前的人身形蓦地一僵。

“谢无澜?”江挽又唤。

他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指腹轻轻拭过她的唇,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道:“我说,别离开我。”

她睫翼一颤:“听清楚了。”

“不要骗我……”

她抬手揽住他劲瘦的腰,微微仰头亲了亲他的唇:“我不骗你。”

少女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拽住,那人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不让她逃离。

她第一次尝试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滋味……

……

剑冢内的剑仙之气正在急速流逝。

不止如此,几千年来,每一届宗门大选,从剑冢内取走玄剑的弟子,皆是意外地发现那本就不多的剑仙之气,彻底湮灭了。

顾双闻原是不晓得的,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着战事,对于灵霄宗的剑冢没有过多在意。直到宗门内有弟子跑来,纷纷询问他为何自己玄剑上,那一丝丝剑仙之气都不见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仔细思忖了几番,挥挥手让那些弟子去退下。

不知怎的,他心底陡然冒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鬼使神差地,顾双闻朝着万烛峰上走去。

他越过半个山头,来到今年新弟子点燃的魂灯处,目光循着魂灯盏盏寻去,最终缓慢地定格在一盏光芒寂灭的魂灯上。

顾双闻身形一顿。

魂灯内,似火焰般燃烧的血液不知何时停息,沉寂在底部,再也涌流不动半分。上边那道名字光芒湮灭,色彩黯淡。

陆长遥,死了。

他眉心蹙了蹙,下一瞬,心头骤然一颤。过去那些被他忽略的,渺小如尘埃的事情,似乎在此刻渐渐凝聚成一团,被他尽数想起。

一道不可思议的猜测,逐渐浮现在心头,令人难以忽视。

于是,顾双闻便再难以镇定,不过瞬息间人便已经消失在了万烛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