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跟在容晨身后，直至踏入卜咸境内。
只见容晨步伐愈发的急切，一步也不敢停歇的模样。
片刻后脚步忽地顿住。
容晨喘着粗气，握紧手中的暮霭，停在枝永殿前。
指尖颤抖着，抬眸间猛地推开沉重的木门。
响起的动静有些刺耳。
惊的身后的人脚步停顿一瞬。
抬眸间又见无事发生，方才跟上。
方才踏入，便见院中一棵硕大的柞树枝丫乱颤。
不知何处涌起的狂风呼啸，心生悸动。
赤红的落叶纷飞其中，凌乱了视线。
灵气翻涌肆意。
耀眼的符文凝聚成法阵，运转其中。
与柞树落叶相交辉映，橙红落了满眼。
只见容晨缓缓抽出暮霭，赫然将剑刃插入法阵中央。
只此瞬间，只见周遭忽然风止。
又不止是风。
落叶忽然悬停于空中，缓缓而落。
几息之后，一阵气流骤然冲散。
落叶随之扑来。
引的众人不自觉的伸手去挡。
唯有容晨，于风声带着落叶呼啸的法阵中屹立。
不动分毫。
众人怔怔的看着。
妤月于此瞬息间错开视线，不愿面对。
好似不对，又好似……
没有什么不对。
忽地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引的人侧目。
姜禾凡瞧见的瞬间，不禁错愕。
只见这落叶径直划破了姬煜面容。
风吹过，带起血雾散开。
这才叫空中传来鲜血的腥味。
姜禾凡有些不悦的抬手为其挡去眼前的落叶。
满是不解。
虽说这些落叶中，灵气翻涌。
这才带了些许的锋利，割破肌肤确实是有可能。
但对于修士来说，不应当啊。
姜禾凡皱眉道：“你什么时候……”
“这么细皮嫩肉了？”
“这也能受伤？”
妤月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抬手握住姬煜手腕。
诊脉一瞬后松开手。
心中有些无措，“他修为没了。”
只此淡漠的一句话，好似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一般。
姜禾凡眉眼紧蹙的望过去，“怎么回事？”
姬煜倒是反应平平，瞧着定然是早就知晓了。
“这不是很正常？”
“一个封印都需要付出血肉之躯这般的代价。”
“那开阵……”
“付出一身修为做代价。”
“不是很正常？”
“我又没死。”
“还算占便宜了呢。”
姜禾凡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这话好似有理。
但又觉得何处不对。
远处容晨的身影逐渐瘫坐在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泄了个干净一般。
姬煜转头望去，方才问出心中疑虑。
“所以，这是在……”
“做什么？”
姜禾凡闻言垂眸，不敢直视。
只呢喃道：“她说的不太清楚，横竖大概是……”
“复活术法一类的东西。”
姬煜错愕道：“她是谁？”
“谁说的？”
姜禾凡叹息一声，“容浠。”
姬煜面上欣喜一瞬，又转而化为不解。
问道：“那不是好事吗？”
“那容晨做什么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闻言，只听身后的妤月兀自的笑出声来。
语气尽是凄然，道：“还能为什么？”
“自然是这会能借此活过来的人……”
“并非是她。”
姬煜错愕一瞬，脑海中思绪万千。
心中涌现出一股猜测，“是……”
“容灿？”
这话是问向姜禾凡的 。
只见其闻言缓缓垂下了头，瞧着……
分明是默认。
姬煜继续追问，“所以，容晨原本要救的人，并非是容灿？”
“容浠叫你这般做的？”
姜禾凡沉默，微微点头回应。
姬煜心中震惊。
这般肯定的回答，犹如惊涛骇浪不断萦绕在心头。
茫然的问道：“这……”
“就不能两个都救下来？！”
妤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怕不是在做梦。”
“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世间除去人同妖族一般的天生有神识之外。”
“旁的天生地长的，只有灵。”
“万物有灵，灵会生长出灵识。”
“灵识经过天地生养的灵气滋养。”
“堪比通天的机缘下，方才生的出神识。”
“才得化形，才得修炼。”
“这棵柞树，很明显是不见此机缘。”
“有灵无识。”
“恰如你们人空有身躯，无魄无魂。”
“这树，若不是被这院中的聚灵阵养着，怕不是早就枯死了。”
“但就是这样的灵植，可是妖修用来重塑身躯的宝物。”
“渡劫失败，或是化形失败。”
“肉身消散，借此重获新生。”
“是能再给一条命的宝物。”
“实属难得。”
“但妖修对化形一术颇有研究，方才能十为八成。”
“人可不一样，人办不到的。”
“而……”
“想要将人做到这般地步，想来……”
“容晨下了不少功夫。”
妤月说罢，眼眸中泛起苦涩。
望向挣扎着起身，逐渐朝着此处走来的容晨。
蓦然的嗤笑出声，嗓音嘶哑。
对着容晨道：“她就是如此。”
“偏不叫你如愿。”
“也怪你蠢笨，怎么就叫她看出来了呢？”
容晨缓缓停下脚步，抬眸望向妤月。
“你厉害，你没叫她看出来？”
“你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妖修。”
“妖丹都被挖了还能维持人形，仅仅只是消了些修为。”
“这会一副身强力壮的模样，想来……”
“已经重新凝聚出妖丹了吧？”
容晨说罢垂眸望向妤月手中的剑，神色凄然。
“这剑上的心头精血，是你原本放在她身上的吧。”
“以此为契，以此为约。”
“朝朝暮暮间，同生共死咒。”
“你是打算同她一并走这一遭。”
“要么，你俩都活着。”
“要么，都死。”
“可惜……”
“她也没如你愿啊。”
“早先我便瞧见她身上有你留下的咒印。”
“现在怎么转到剑身上了呢？”
“剑可没有神识，这会……”
“咒快散了吧？”
容晨说罢，亦是一声嗤笑。
同妤月一般，也不知在笑谁。
倒是姬煜忽地上前，将二人拉开。
“既然都有法子，为什么……”
“你们都没选择容灿？”
“妤月？”
“容晨？”
“你不是还高喊着要容灿记得，她也是你妹妹吗？”
容晨没在意姬煜是如何知晓的，闻言只是沉默。
良久才道：“我就这么一个法子……”
“就只救得了一个人。”
“我不能指望这个妖修一定能成功！”
“让我选……”
“我自是要选她的。”
“但凡我有旁的办法……”
“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又怎会不去试？”
“我何尝不想都救下来！”
“那你来！”
“你来选！”
“你又选谁？”
姬煜：“我！”
“我……”
姬煜无措，饶是回答不出来。
转头望向妤月。
却见其意不在此，视线只是望向院中。
循着望去，只见院中柞树枝干逐渐消融于灵气翻涌中。
新的生命，在诞生。
妤月垂眸间淡然一笑，“说的不错……”
“可我们，都没成功。”
“她替我们抉择好了。”
随即转身离去。
容晨怔怔的回头，望向院中。
姜禾凡抬脚踢向姬煜，满是崩溃。
“你有病啊？”
“问这个做什么？！ ”
姬煜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姜禾凡继续道：“为容灿鸣不平？”
“可人心向来都是偏的，圣人也无外乎此。”
“问这种戳心窝子的话做什么？！”
“你是在提醒谁无能啊？！”
“只有他们二人吗？”
“那你我呢？！”
姬煜沉默，一时无言。
姜禾凡亦是。
只循着脚步去瞧容晨。
满院鲜红一片中，只见他抱着一啼哭婴儿抽泣。
抬步上前又顿住。
对姬煜道：“我把妤月拉过来，就是她……”
“她同我说，要叫妤月瞧清楚了。”
“我很厉害。”
“不用你们费心思也能活。”
“若是我没办到……”
“那就是我累了。”
“叫我好好睡着吧。”
“别来喊我。”
姬煜无措，忽地就笑了。
原来是这样。
她在替这二人，亦或者……
是替自己。
做好了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