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锦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父亲那满含愤怒与疼惜的话语,
心中仿若有一股温热的泉流缓缓涌起,驱散了些许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寒意。
她微微垂眸,思绪飘回到往昔岁月。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忙碌于家族诸多事务之间,
穿梭在书房与议事厅,身影匆匆,对她言语确实不多。
但每当她生辰,那精心准备、悄悄置于她闺房的珍贵礼物;
或是她偶感风寒,父亲虽未在榻前嘘寒问暖,
却责令厨房精心熬制的补汤,无一不透露着他深沉内敛的关爱。
此刻,这份平日里被忙碌掩盖的父爱,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袒露无遗,苏御锦眼眶微微泛红,
她深知父亲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可紧接着,一阵揪心的抽痛如闪电般划过心间,
前世那惨烈的场景仿若噩梦般浮现眼前。
彼时,因自己的愚蠢轻信,陷入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不仅让家族蒙难,更是害得整个家族那场风波中丢了性命。
她能想像到父亲倒下的那一刻,眼中的绝望与不甘,
如同烙印深深印刻在苏御锦心底,成为她此生都无法释怀的痛。
苏御锦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能在此时失态,不能让沈家看了笑话。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如霜,直直地射向沈砚书的大伯父。
看着这位 “沈家大爷” 方才那拍桌怒喝、气势汹汹的动作,
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疑惑与愤懑。这是相府,
苏家数百年的根基所在,府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尊严,
他究竟何来的底气,敢在这堂堂相府如此豪横?
是沈家近些年来在朝堂上略有几分势力的膨胀?
还是他自恃辈分颇高、倚老卖老?
苏御锦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暗暗发誓,
今日定要为自己、为家族讨回公道,绝不让父亲再因自己受半分委屈。
苏御锦端坐在苏府正厅的雕花梨木椅上,脊背挺得笔直,
仿若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冷冽而坚韧的气息。
她的双手交叠,优雅地置于膝上,
可那微微泛白的指节却泄露了她内心极力压抑的汹涌情绪。
她目光如炬,死死地锁住对面沈家众人,心中怒火燃烧,
暗暗发誓:苏御锦啊苏御锦,今日便是你绝地反击之时,
沈家的人这般肆意妄为,将你、将苏家的颜面狠狠践踏,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个子儿都别想少付,我绝不姑息他们的过错,哪怕一分一毫!
谈判桌上,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沈家大伯父刚要开口,
试图扭转这不利的局面,苏御锦却抢先一步,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间:“沈伯父,”
她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讽,“今日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想必整个京城都在看咱们两家的笑话。
我苏家世代清贵,从未受过这般屈辱,我个人的尊严,更是被碾入尘埃。
您口口声声要寻个妥善法子,可瞧瞧这乱成一锅粥的局面,哪里有半分妥善的模样?”
苏御锦轻轻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在积蓄力量,继续说道:“我嫁入沈家,自问恪守妇道,
对公婆孝顺有加,府中大小事务皆尽心尽力操持。
每日晨起,我亲自安排膳食,照料公婆喜好;
夜晚,还操心着沈府下人的调度,只为让一切井井有条。
可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丈夫与庶妹的暗通款曲,
是如今这千夫所指的难堪境地。” 说到此处,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那是被背叛与羞辱刺痛的痕迹,但她强行咽下泪水,
绝不在沈家面前示弱,她深知,此刻的软弱便是对家族最大的辜负。
“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他们已然有了孩子,”
苏御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那便遂了他们的意,把这两个人渣锁死在一起。
我苏御锦也不是那死缠烂打的人,往后,他们的事儿,我一概不再掺和。”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
苏御锦却趁势而上,“不仅如此,我还会想法子让他们有名有份,
成全这对‘佳偶’。毕竟,孩子无辜,总不能一生下来就背负骂名。”
她的声音清冷,却字字掷地有声,仿若一位掌控全局的棋手,落下关键一子。
此时,苏御锦缓缓站起身来,身姿婀娜却透着一股刚强之气,
莲步轻移,走到厅中,环顾四周,似在向众人展示苏家的底蕴与她的底气。
“沈伯父,您莫要小瞧了我。这几年,我潜心研习家族生意,
账本上的每一笔进出,我都了若指掌,与各地商贾周旋,
也能不落下风;闲暇之余,熟读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在外应酬,足以撑起苏家的门面;
更在这暗流涌动的世家纷争中摸爬滚打,洞悉人心冷暖,
权谋之术也略知一二。”
“所以,沈家今日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御锦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望向沈家大伯父,
眼中的决绝让人心惊,“要么,按照我所说,成全沈砚书与苏念微,
同时,沈家需按照族规,给予我丰厚的补偿,让我能带着尊严离开,
往后余生,我自会活出个模样来;要么,咱们就耗下去,
看看这京城的流言蜚语,究竟能把两家折腾成什么样。
但我要让父亲看到,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琴棋书画、
懵懂无知的少女,而是有勇气直面困境、有智谋化解危机,
能真正为家族撑起一片天的苏家女儿。”
一时间,正厅内鸦雀无声,唯有苏御锦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沈家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深知,眼前这个女子已今非昔比,
今日若不给她一个交代,苏家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沈砚书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击中,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大脑一片空白,只余无尽的震惊在胸腔内嗡嗡回响。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仿佛要将眼眶撑裂,死死地盯着苏御锦,
眼珠子都似不会转动了,眼中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如同汹涌的潮水,
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往昔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曾经的苏御锦,
是那般温婉动人,柔情似水。
每一个晨曦初露的清晨,她都会早早起身,精心为他挑选当日要穿的衣衫,
细致到每一个褶皱、每一枚配饰,都饱含着她的心意。
待他洗漱完毕,她总会笑意盈盈地递上一盏温度恰好的香茗,
那袅袅升腾的热气,仿若都是她对他的深情眷恋。
用餐时,她会将他最爱吃的菜肴轻轻夹到他碗中,
眼中满是宠溺,轻声询问他昨夜睡得可好,白日又有何安排,
事事以他为重,一举一动都尽显贤妻的温柔与体贴,
那乖巧柔顺的模样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成为他生活中最习以为常、不可或缺的部分。
可如今,眼前的景象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
将他从美好的回忆中狠狠抽醒。苏御锦身姿挺拔地站在厅中,
昂首挺胸,目光坚定而冷冽,周身散发着自信果敢的气场,
那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柔弱温婉、以他为天的妻子吗?
沈砚书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仿若深秋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如同被火灼烧过一般,
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内心被无数个疑问充斥得满满的,怎么也想不通,
事情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般田地的。
她竟然提出了和离,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利刃,
直直地刺进他的心窝,痛得他几乎窒息。
在他过去的设想里,哪怕自己此次犯下大错,
她也会看在长久的夫妻情分上,选择默默咽下委屈,
继续在沈家那个深宅大院里隐忍度日,
就像从前无数次面对生活中的小摩擦、小矛盾时一样,用她的温柔包容化解一切。
而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她还要成全自己和念微。
这在他原本的认知框架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深知苏御锦对这段婚姻寄予的厚望,
对他倾注的深厚感情,她曾经是那般执着,
为了他可以放弃许多自己的喜好,只为迎合他的需求。
如今怎么会突然如此决绝、洒脱?是日积月累的失望让她的心彻底冷了吗?
还是这次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都扑灭了?
沈砚书的心中涌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愧疚与悔恨,
仿若汹涌的泥石流,瞬间将他淹没。
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自己的糊涂,已经将这个曾经全心全意深爱他的女人,
逼到了绝境,逼上了一条他从未想过她会选择的道路。
他偷偷瞥了一眼苏念微,见她也是一脸惊愕,
显然同样没料到苏御锦会有这般石破天惊的决定。
沈砚书的心愈发沉重,仿若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曾经看似稳固的三角关系,在苏御锦这一番话后,
彻底分崩离析,化为泡影,而他,必须要直面这残酷的现实,
去收拾这因他而起的一摊子烂事,只是他却全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