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算了结,县令和知府被郡守遣送上京,所有证据证物证人,一应准备齐全。
贪污此事最后牵扯出买卖官职之嫌,郡守即便有生杀之权,也不能轻易断罪,只能移交大理寺亲断。
几人围坐在客栈桌前,镜花倚床坐着,向禾坐在一旁诵经。
水月坐在里头静静看着,女鬼的身影就飘荡在一旁。
房中很是安静,唯有向禾的诵经声朗朗。
约莫过了一炷香,诵经声停止,向禾轻捏掌心镜,镜花水月回到镜中养神。
向禾动动脖子放松身体,随意扫了一眼女鬼,“怎样,你的魂魄之前被禁锢在水中,现在已经出来伸冤,也该全了心愿离去了吧?”
“可日后大人若是提审……”
女鬼满心不愿,向禾自然看得出来。
她走过去坐下,拿起桌上温茶喝下一口,“我将你的尸身做些手脚,你便当落水染上风寒,不治而亡吧。”
话已至此,女鬼还想留在人世已是不能。
她无奈哭着脸看着自己父亲,“阿爹,女儿不孝,不能留你身畔尽孝了……”
大叔心有感触,老泪横秋,“莫哭,也算是了了心愿,那两个贪官一定会被绳之于法,咱们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不是?”
“嗯……”
两父女诉说彼此牵挂,无人打扰。
直到两人倾诉结束,向禾趁夜随着大叔来到他的住处,没想到他这么胆大,竟敢明目张胆地藏尸家中,也不怕有人瞧见。
他所住的地方在城外,只是山中的一户人家,这寻常人确实找不来,山下还有一两户。
向禾将女鬼的尸身平放在床上,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闻着还有些腐朽的气味儿。
她拿出一张黄纸,在上面画下符箓,念了老长一段才将符纸贴在额上,一点血珠滴上,那黄纸伴随着尸身变化,消失在额前。
尸身不见臃肿,连气味儿都消散。
大叔和女鬼看呆了眼,“道长厉害……”
向禾双手拍拍,“最多只能维持三日不变,要尽快下葬,尽量不要被人看到容颜。”
“也没几个人见着,届时会寻山下人来看看,明日便入葬。”
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让人知道她的死相,届时再想传唤证词,也有人佐证。
向禾没有多留,请来阴差送走女鬼,才再次趁着夜色离开。
夜间的山头很是冷清,向禾急急赶回客栈,贺岁安还未睡下,她推门便入。
屋中暖意驱散严寒,向禾搓搓双臂,“我有个问题。”
一来便是问题,贺岁安拿起一旁毯子递给她,“你问。”
知他意思,落座他对面的茶榻上,用毯子盖着半身,“昨夜我跟臭道士确实有去过,而且也拿了银两,你怎么给我俩脱罪的?”
鬼怪之说县令深信不疑,若是他一直抓着道士骗人之事,向禾与臭道士也会被抓起来,但今日竟然没提起过这件事。
贺岁安微垂的眼眸似笑非笑深意,“县令早已被吓得不知如何言语,郡守大人也抓着贪赃与官职之事来说,没人提过鬼怪之事;即便提起,郡守大人也不会深究,只当他那是病急乱投医,被人蒙骗罢了。”
“是这么个理儿……”
“而且你们也无罪可言,真正鬼怪之说没有亲眼所见,无人会信,只是你往后少在人前摆弄便是了。”
听他说得轻松,向禾努努嘴,“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人,以后收着点儿就是了。”
看她无奈神色,贺岁安幽深眸光闪动温柔,“放心,即便在人前如此,我也能帮你摆平。”
蓦然抬眸,两人四目相对。
对方眼中温柔撞进眼中,向禾微怔片刻收回目光,掀开毯子起身走向门口,“明日早些起来吧。”
“好。”
转身关上房门,向禾快步走到自己房中,脱衣躺下。
眼睛睁得老大,毫无睡意。
那家伙最近好像有些不同,跟初见时不同,好像笑得比先前要多了……
“道长无心眠?”
耳旁突然传来灵动声音,向禾抓起大伞就想砸过去,幸好反应过来是熟悉的声音,抬着的手停下。
水月盈盈水腰摇步走来,“姐姐在镜中修炼,不想打扰她。”
向禾挪动身子,给她腾出位置,“你二人双生,应当一起修炼才是。”
“姐姐身上寒意未散,奴家觉得不舒服,便出来了。”
向禾依旧看着床顶,水月坐在床边也随之看去,忽而想起方才,不禁笑眼眯起,“道长可是在想贺先生?”
“没有。”
“贺先生人好,念书都会念予我们听,总是谦和有礼。”
“嗯。”
“奴家与姐姐感念道长和先生,能让我们伴在身侧。”
“嗯。”
水月拧眉好奇看她,“道长真不是想的贺先生?”
向禾白眼一翻,扯上被子盖住脑袋,“我该睡了,你若觉着无趣,可以上去找春夏秋冬玩儿。”
“好吧。”
——
——
再次踏上赶考之路,镜花修为大增,连带着水月也跟着提升了实力。
四鬼也没那么拘谨,夜间偶尔会出来到处巡视。
镜花水月最喜逗弄四鬼,看他们板着个脸气急,便觉着十分有趣。
刑寂和竹楠对他们已经完全免疫,见到了还会打声招呼,大家相处融洽。
这夜他们没赶上下一个落脚地,只能在沿路山中暂时歇脚。
“公子,前方有溪涧,可暂时歇脚。”
“嗯。”
马车停下,贺岁安率先下了马车,伸手向向禾,向禾惯性伸手搭上,轻松跳了下去,“距离下一个地方还要多久?”
“约莫还需两个时辰,马儿得休息会儿。”
向禾不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溪涧旁蹲下,伸手便能摸到清凉,捧起凉水扑脸,被马车晃晕的脑袋清醒了些。
“最近天没那么冷,但想找条鱼都难……”
“先将就一下吧,”贺岁安也跟着蹲身,学着她的样子洗脸,“凉水果然令人清醒,别老是泡着双手,即便不冷也容易着凉。”
“知道了。”
两人静静看着水面,水中两人倒影俱是疲惫,这连日坐马车也累人。
“这上京还得多少时日啊……”
她感觉屁股都要坐废了,怎么还那么遥远……
“还——唔。”
贺岁安的嘴巴被向禾捂住,眼睫上下扇动,不过半晌沉了眸底,凌然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山上。
刑寂与竹楠也住了嘴,面目肃然望向山上。
夜间寒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大马踩踏地面的声音清晰,但在那山上树影间,有窸窣晃影数道。
耳边细声止住,一道银光破空而出,直直朝两人这边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