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晨凯逃过了漫天黄沙之后,不知不觉来到了地势险要的大峡谷,这是个死谷。那时天色暗了下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对他都是不利的。没错,在漆黑的夜晚下,他一个人要面对三辆车,七个人的夹击。最要命的是,山势不断增高,气温越发寒冷。在巍峨山顶上的一轮圆月映照下,倒是显出了一份积水空明的景象。
前面已经没路了,李晨凯的汽车被大山挡住了去路。他对汽车方向盘狠狠地敲两下,似乎耳提面命地教训说:“你活该,谁叫你往上走?”后面的汽车轰轰隆隆逼近了。不,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要活着走出去,我要为爸爸报仇。强烈的心理充斥着他麻痹的神经。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观察了一下地形,接着跳下车,往峡谷边缘走去,这不是一个死谷,原来有一条隐蔽的小路通到山顶。李晨凯喜出望外,总算天无绝人之路,他就知道他不会栽在这里的。然而情况并不让人欣喜,在悬崖峭壁上徒步而走,令人胆战心惊。他且走且停挪着稳重的步伐,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一下前面的路基是否能承受他的体盘。他微微俯视陡峭的石壁,饥饿的滔滔江水不住地咆哮怒吼。强劲的风越吹越大,似乎一股风就能把李晨凯整个人吹下去。
地面上的汽车缓缓停下,车上的人走出来,围攻李晨凯的汽车,结果发现空无一人,大家摊开手,都疑惑没人,就这么个绝地,李晨凯莫不是长了翅膀飞走了?忽然有一人喊,“快看,他在上面。”又一个人发话:“快给我追,一定要把他灭了,老板说了不管是谁做了头功,都有奖励。”一个个好大喜功的流氓痞子自然对金钱和美女的利益口若悬河,哪里有考虑到一旦走上这条险道,将无路可退。
李晨凯现在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心里紧张得锣鼓震天,他抓住前面的铁锁,前面的路与其说是一条险道,还不如说是几根麻绳大小的铁索桥。
脚步越来越难迈出去,追兵在步步紧逼。只要过了铁索桥就没事了,李晨凯嘴里念叨着:“别往下看,别往下看。对面就是回家的路,这里是康庄大道。”李晨凯踩到一块腐朽的木板,一个摇晃趔趔趄趄,幸好抓住铁锁,过了五、六秒,掉下去的木板才发出碰撞的响声,又因为峡谷回声缭绕,更是惊动了半山腰的人。
呼呼萧索的寒风从来没有停过,看来这里马上要迎来一场暴风雪。“快过去啊!别让他给我跑了,不要钱了是不?”后面的声音迷迷糊糊可以听见。“下雪了。”“不行,我们得赶紧走,这里马上就要雪崩了。”现在只有过到对面山头才是唯一的出路,而要过去,就必须铤而走险过铁索桥。雪球毫不留情地滚落下来,犹如千军万马之势,直向山脚杀去。李晨凯看着浩浩荡荡的雪崩之势,把身后的七个人湮没在白茫茫的雪海中。
容不得逗留片刻,雪势马上会蔓延到谷口,这样一来,他会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必须得在封住谷口之前赶去开车。然而人的速度也只是每秒一米,能赛过万马奔腾般的雪吗?毋庸置疑,现在就连汽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嘟嘟嘟,终于有希望了,他打通林健一的电话。过了好长时间,林健一才赶到现场,李晨凯蜷缩在裂缝岩石角落,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汽车的灯光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一场无法言明的雪崩。
“来,先压压惊。”林健一给他一杯烈酒。深更半夜,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处狗叫声。
“不好意思,还来麻烦你。”李晨凯表示歉意说。
林健一坐下来,看着毫无生气的饭店,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与杜氏有瓜葛,他的店也不会停止营业的滚轮。现在杜氏的问题没有解决,村民扞卫队的利益又没有得到相应的方案赔偿,李晨凯又遭遇了追击,那下一步会怎么样真是不敢想象。
“我们都栽在小徐手里了,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还说些歉意的话做啥?”林健一说。
李晨凯瞅里面看看:“不会惊动嫂子吧?”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李晨凯放下酒杯:“你知道怎么弄到一把枪吗?”
林健一睁大垂睡的双眼,走到门外,朝四处张望,神色慌张地关了门和窗:“你疯了?这是犯法的事,我们这可不是美国。”
“我爸爸的死是小徐策划的谋杀案,其实他一开始就对杜氏心怀不轨。”
“那你也不能做这种犯法的事啊!”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只有朝小徐狠狠地开两枪,才能为我爸爸报仇,解我心头恨。”
“你听谁说的?谁说你爸爸的死是一场阴谋?”
“林金山。他变成哑巴是徐建华做的。”李晨凯又问:“你这有刀吗?”
林健一说:“你要干嘛?你冷静下来,你跟小徐这样拼硬?你斗得过他吗?谁知道他手下有多少人?你要知道那些人都是黑社会,都是石碑街的人。”
林健一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他问李晨凯:“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李晨凯觉得莫名其妙:“你说我斗不过小徐。”
“不是,上一句。”
“你问谁告诉我这是一场谋杀案?”
“不是,上一句。”
“你说是犯法的。”
“对了,就是这句。你说你要枪,我说是犯法的,那我们为什么不用法来惩罚小徐呢?”
李晨凯问:“你是说让小徐受到法律的制裁?”
“对啊,只有法律才能把小徐打败。”
“可是我们都不懂法,怎么打败他?”
林健一冲他说:“年轻人,你想不想为你爸爸报仇?”
李晨凯回答:“想啊,我甚至想剥了小徐的皮。”
“只要你有决心,没什么不可能。”
李晨凯觉得这方法不是不可行,就是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明天,你就把你爸爸谋杀案的详细经过写出来,交给律师行的人,看看有谁愿意为你打官司?”
“我试试吧!”
“你一定要成功,你要是输给了小徐,那我的店也会落在恶魔的手里。”林健一看着自己一手经办的饭店,如何忍心被小徐给吞没掉呢?
一个细作把林健一和李晨凯的对话传到了小徐的耳朵里。
“嘿嘿,打官司?他们懂不懂法啊?”小徐挠腮说,“这个李晨凯还真是福大命大,都躲过一劫了,成啊!你这战书我倒是接了,看我怎么弄死你。”小徐转身问:“明天建华会从看守所送往机场,你们一定要把建华给弄出来,他可是我的得力助手,没有他我怎么能成?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
众子弟得令之后,果然第二天晌午时分,徐建华被劫了出来。
小徐说:“建华,你才进去几天啊?就瘦了?晚上带你去好好补补。”小徐拿出一大笔钱,“都是泰国解冻的黑钱,你给律师行的朋友们送去,我相信没有人会接这个案子。”
徐建华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老板高明。”
“另外你去告诉顾楠准备一下这个案子,他可是从来没有输过一场官司的律师。如果真的有人接了这个案子,那我们也有准备。凡事预则立,不立则废。”
民生律师事务所——全城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这里的律师各个能用三寸肉舌游刃于神圣的法庭之上。美国双博士学位的顾楠,便是这间律师事务所最有威望的律师,同时也是这里的负责人。每一年他都送一批优秀学子到海外深造,今年有两个学子从伦敦留学回来。只要是民生律师事务所律师辩护的案件,几乎每一场官司都是胜利的。这样顶尖高级的律师事务所,却没有一个律师对李晨凯的诉讼状感兴趣,因为所有律师都被收买了。
“喂,你好,请问是李晨凯先生吗?我是民生律师行的,有关你的诉讼状,我们律师行没有人愿意接。”律师行的秘书打来电话说。
“为什么?”李晨凯心灰气急问。
李晨凯对林健一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写得不够清楚?”林健一问他。
“这方面行不通,谁都知道是小徐收买了那些律师。”
“我们得亲自去一趟律师事务所。”
“不行。”李晨凯气馁地说。
“听我说,我们有理,一定可以的,你要有信心。你说这方面行不通,那我问你除了法可以制服小徐,还有什么可以与他抗衡的?”
叮当当,一辆单车从街角处出来,律师事务所门前卖番薯的老汉卖得番薯香气扑鼻而来。单车青年嘴里碾动着皓白的牙齿,兴许是番薯太热了,他时不时呼着白花花的气。“两根三块五。”一辆车从街角另一处开来,番薯老汉看到走出来的是两个青年男子。映入眼帘的是散发着七十年代气息的门面招牌:民生律师事务所。老汉喊了一句:“新鲜出炉的番薯呦!”李晨凯瞥瞥老汉,老汉笑笑,李晨凯和林健一便走了进去。
“对不起,你们的案子还是没有律师接,我想你们先回去等等吧!”
林健一问:“我们能和律师见个面吗?”
“不好意思,律师们都很忙,如果你要见面的话,得提前两个月预约。”
李晨凯走了出来,对林健一说:“算了吧!”
老汉又说:“新鲜出炉的番薯啊!”
李晨凯走过去:“你要是再喊的话,小心你的牙齿。”
老汉呼呼说:“我卖番薯也得罪你了?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法了。”
林健一过来劝李晨凯,对老汉说:“大叔,对不起啊!为了表示道歉,我买你两根番薯。”
“嘿,你以为两根番薯就能买到一个原谅?”忽然老汉的言辞让林健一觉得高深莫测。
“那大叔的意思是?”
“没啥意思,回家喽!”
“这老汉挺怪的。”李晨凯说。
律师行的人走出来看到林健一和李晨凯还没走,问:“你们还没走啊?”
林健一问:“那个卖番薯的老汉是不是天天都到这?”
“你是说田律师?”
“田律师?他是个律师?”李晨凯不敢相信问。
“是啊,我也是听说的,他以前就在这上班,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辞职了,改卖番薯。”
“田律师?是不是叫田家仁?”李晨凯问。
“是啊,就是他,他以前可是有名的律师,我入律师行多多少少也是受他的影响。”
看来李晨凯刚刚错怪好人了。林健一和李晨凯追田律师,可是一转街角,就不见人影了。林健一说:“一定能找到的。”
田律师躲在后面说:“找我有何事啊?”
“田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李晨凯像个没奶喝的孩子叫苦说。
“帮什么?我已经不做律师好多年了。”田律师夺过李晨凯的文件夹又说:“你就是杜氏的年轻总裁吧?我关注过你。”
林健一说:“这是我们的诉讼状。”
“嗯,你这还是有得推敲的,我回去看看。”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李晨凯对他感激不尽,同时也为刚刚的举措感到抱歉。
田律师这会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林健一问李晨凯:“你说田律师好好的,怎么在街上卖番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