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肖云飞怎么看都像个骗子。
我算不上商场老油条，却也不至于人家几句话就给忽悠了。
这趟出来想赚钱是真的，但也不至于为了赚钱别人说啥都信。
我没理肖云飞，拿着水杯走了。
可能是觉得我油盐不进没意思，等我再回来，肖云飞也不见了。
晃晃荡荡又过了几个小时，火车终于到站。
这一下车，我还以为到了外国，不愧是边境，随处可见外国人。
他们有的说本国话，但很多人都会中文，顶着一张外国脸说东北话，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黑城这地方不大，但我这初来乍到，想找点门路也没那么容易。
这地方找关系拼缝的倒不少，有的在小饭馆或街边吹的天花乱坠，说什么手里有毛子那边的好货，价格便宜转手就发财之类的，我压根不信。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那么挣钱，他们自己咋不干。
当然，我不信他们，但我自己想找门路也不容易。
在黑城晃荡两天，也没找到我所要寻找的机会，倒是看到同住的旅馆里，的确有人拿着现金去提货，可别说问了，就算是你多看两眼，人家都跟防贼一样防着你。
我也是有些灰心了，中午坐在旅馆旁边的面馆，无精打采的吃面条。
不知何时，肖云飞已经坐在我对面。
“唐小姐，怎么样，你要找的门路找到了吗？”
我吞了嘴里的面条，爱搭不理的瞄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是是是，跟我没关系！那唐小姐这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我白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行行行，我知道跟我没关系！那唐小姐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时间，让我说说我的想法。”
我没说话，但也没走。
之后肖云飞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起来“我知道你拿我当骗子了。我也知道让你看到那事儿，对我印象肯定不好，但咱们出来找商机，就在商言商，其他事儿都是次要的，就算我感情方面让唐小姐觉得渣，但这跟我做生意没关系……”
我打断他的话“说正题！”
“行，我的意思是说，我需要一个合伙人。我们目标一致！”
“为什么找我？肖先生咱们看也不像缺朋友的主儿。”
“是不缺朋友，不过那些都是酒桌上的狐朋狗友，到正事儿上不行，当然也是这次情况特殊，我跟我家老头子打赌，他给我一百万，我半年内让这笔钱翻翻儿。现在离期间还有一个月了，只要我这笔生意做成了，这事儿就有交代了！”
“所以呢？既然你口中这批货这么赚钱，那为什么不自己吃了，叫我分一杯羹也不合理吧！”
“哈哈，唐小姐说到点上了，我要一人吃得下，肯定不想分给别人，现在的问题就是我这一百万根本不够吃下这批货的。放从前我跟我那些狐朋狗友挪动一些，也问题不大，但老头子那边打了招呼，谁也不敢借钱给我的。”
肖云飞这样说，我大致明白点了。
我猜想，这肖家老爷子之所以这样，大概率跟他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有关系。
“你赌约输了，就得回家乖乖结婚吧！”
我此话一出，肖云飞脸都绿了。
“你……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肖云飞，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听你老爹的，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好好过日子吧，少出来祸害姑娘！”
我这话也不太好听，肖云飞这脸皮不薄的也造个半红脸。
“唐婉，你怎么跟我家老头子说一样的话！行，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点，我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唐婉我知道你也是，你大老远跑这一趟，难道就准备无功而返？”
他似乎也不再故作客气，之前唐小姐唐小姐的，这会儿已经直呼我的名字。
但一点，他也戳到我的点，我背着周林跑出来，的确不想就这么白跑一趟回去。
关键来之前，为了凑齐本钱，还从个人手里借贷了一些钱，利息不低，这要没赚到钱，我这趟就是干赔，确实不甘心。
所以思虑过后，我还是耐心听肖云飞把话说完。
“所以呢？说说吧！”
“我找中间人，从毛子那联系了一批废铁，我算过了，加上运费得三百万左右，但这批货以现在的国内的钢铁价格，卖掉保守估计也得翻翻儿！”
“听起来是挺诱人的，可是你也说了，你有一百万，但这批货三百万，你还有两百万的缺口，不是我要不要跟你合作，是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我自己手里只有十几万，临时从个人手里借贷三十多万，这将将巴巴凑了五十万，离他说那数字差远了。
我也是纳闷儿，这小子凭什么这么瞧得起我，觉得我能拿出来两百万。
肖云飞笑笑“我知道你没有，但你的身后有宏天钢铁厂！”
“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婉，我家也是做废品生意起家的，这行业里的大人物能不了解吗？宏天钢铁公司的周总，跟你什么关系我自然知道，你背靠这样的大树，有些事那不手到擒来！”
“你……”
“那天的晚宴我也在场，宏天周总宠妻狂魔早在业内传开了。周总那样在意你，只要你一句话，宏天完全可以先行垫款，别说两百万就是再翻几个翻都没问题。”
果然，这生意场上的都是狐狸。
我就说他怎么就盯上我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周林。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这次出来周林都不知道，我也不可能去跟周林开这个口。
虽然我不否认他说一些话有道理，但想想我还是回绝了。
“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这个口我不会开，既然没那机缘，我过后就准备回去了！”
我说着扔下吃面的钱，就起身走了。
走了很远，肖云飞还在叫我“唐婉，你考虑一下，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女人，你能自己来这，肯定是想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但你要明白，没有辅助只靠自己硬闯，想出头太难太难了！”
我没接肖云飞的话，但那些话也的确在我心里产生了些影响。
是啊，我说过要闯出一片天，我说过要成为别人的码头，但那何其难。
我的思绪已经乱了，不知怎么走回的旅馆。
包里的大哥大一直响个不停，我拿起来一看，那号码很陌生，而且很特别，明显不是国内的号。
我接起来，不出所料是周林打过来的。
“周……”
我正要说话，周林那边已然开口。
“唐婉，你去哪了？你现在在哪？”
我的心咯噔一下，出来好几天，我一直瞒着，这会儿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我……我在黑城！”
“黑城，你去那干什么？”
“我听人说这边有机会，就过来看看！”
“哪那么多机会？现在毛子那边乱的很，边境也不安稳，你一个人在那，知道我多担心吗？”
“周林，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我只是想多赚点钱……”
“我说过的，赚钱不是你想的事儿。你是我的女人，我可以把你养的最好，我……”
周林的好意我懂，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打断他的话“周林！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厂子里有先行打款的先例吗？就是定好价，然后厂子先垫付货款！”
“有倒是有，但这也是个别情况，需要有人担保，还需要高层签字！小婉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如果我说，我需要一百五十万货款，你能……”
话说到一边，我没再说下去。
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背着他跑出来，现在又给他出难题，他人在港岛一定有很多事儿要忙。
周林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
“小婉，你告诉我账号，我让公司打钱过去！”
这是认识周林以来，我第一次张口。
他什么都没问，我也没再多解释什么，现在千言万语都不如我把事儿做成了，给周林交代，给自己交代。
钱很快到账，周林再次打电话来，不说钱的事儿，只让我注意安全。
之后，我找到肖云飞。
肖云飞在看到我似乎也并不觉得多意外，好像从一开始就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唐婉，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
“你别跟我戴高帽，先看货，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还有就是分成比例，咱们得提前说好，落实到合同上。”
“行，唐婉看来你已经搞定了宏天那边。我算过了货款加上运费将近三百万，你出大头，但货源是我的，所以我们55分你看怎样？”
我摇摇头“不怎么样，虽然门路是你的，但如果没有我参与，这次的生意你也做不成，而且宏天那边定的价格，算是市场最高价了，所以我们就按出钱比例分配利润，我不欺负你，咱们三七，你三我七！”
肖云飞看看我，苦笑摇头“唐婉你这也太黑了，我费了这么大劲儿，到最后就拿三成，这也太……”
“按宏天的结算价格，三成也够你那一百万翻倍的目标了，肖先生你说我黑，你这不也挺贪心的？”
肖云飞被我逗笑了“天生的生意人啊！不过唐婉，这个比例我肯定不能同意，实在不行，我就去磨我老爹，他毕竟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也许磨磨就心软了……”
这只狐狸是跟我玩儿心理战呢。
我可不吃这套，他这样说，我也只能摇摇头转身离开。
我心里很清楚，他要是能找他老爹，还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打赌他会吐口，一边走在心里一边默念。
三……二……一……
不等我再次走到门口，肖云飞叫住我“那四六吧，我四你六，唐婉这是我最大的极限了，再我也让不了了。”
我转过头“行，这个比例我认可了，不过得货发出去我才交钱。”
“这……行吧，我先拿我手里的交定金，货发出去，你再交钱，这样行吧？”
“好！”
敲定了细节，我跟肖云飞草拟了一份合约。
当天下午，他就带我过境看货，去之前我还找了个会说毛子话的大姐当翻译。
整个过程，其实都不太符合正常手续，但我心里也清楚，正常手续也没那么大利润，何况那边情况也比较乱。
好在货就在毛子边境的一处空地上，肖云飞这边交了定金，我们就雇车往码头运，等装货上船，确定这货没问题了，我才把另外一部分钱交了。
整个过程有点折腾，船得先到距离冰城最近的沿海城市港口，这中间的过程得六七天，然后我跟肖云飞到码头接货，提前联系好货站再装车运到宏天钢铁厂。
正常情况，有十天也就差不多了，奈何中间出现风浪，船在海上耽搁了几天。
那几天我急的满嘴泡，生怕这批货出什么问题，肖云飞看着挺潇洒的，可我知道他也不像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好在好事多磨，十二天后，装货的船终于到港，我第一时间联系货车运货，肖云飞我俩一个头车，一个尾车，压着货到了冰城宏天钢铁厂。
我看着一车接着一车的废钢铁，开进钢铁厂的院子，进来一车结算一车。
肖云飞压着的最后一车货，是卡着下班时间进来的。
中间运费抛费不少，这批钢铁结算完，总共是620万。
去掉我们出的本钱296万，还剩324万，按照之前四六的比例，肖云飞129.6万，我转给他一个整数一百三十万，我自己留一百九十四万。
肖云飞看看存折上的数，不禁笑了笑“唐老板，怎么多给我四千，这多不好意思！”
“没啥，就是凑个整。肖老板辛苦了！”
这一趟回来，我跟他都收获不小，连彼此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肖云飞说要拿那四千块请我吃饭，但我拒绝了。
心悬着这么多天，总算落袋为安，神经放松下来，我想赶紧把之前借贷的钱都还了才安心。
这些琐碎的事儿忙完了，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家，躺在大床上，本来昨夜在货车上没合眼，应该很困的，可这会儿却死活也睡不着。
我想周林，前所未有的想。
一时间这些天所有的想念，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想跟他说话，想抱着他，亲亲他，想与他做尽男人女人间那些没羞没臊的事儿。
可此刻，我拿起大哥大拨打他的号码，却根本不通。
我差点忘了，他人在港岛，之前的号码根本就用不了。
周林也没有给我新号儿，我联系不上他，只能等他给我打电话。
我抱着大哥大，在想念周林的失落中睡去。
半夜，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我猛的惊醒，看都不看，摁下接听键。
“周林，我想你！”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声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