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我这才送送周林的功夫，就出事了。
看隔壁大娘火急火燎的样子，我吓的撒腿就往家跑。
我离家还很远，就听到我妈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吓完了，以为我妈出什么事儿了。
可冲进屋才发现，刚刚那些慎人的哭声不是来自我妈，而是我奶。
我要上前，六姐却一把拉住我“小婉你别过去，这闹的正厉害呢！”
“这……这到底咋回事啊？她脑袋上的伤……”
我疑惑的看着六姐，此情此景，是真的有点懵了。
六姐指了指炕上躺着的虎爹“是爸！”
“诶？他不是瘫了不能动了吗？”
“谁知道呢？妈之前就发现他右边手指会动了，但也没多想，谁知道人躺在这心里却憋着坏。他也没告诉任何人胳膊能动了，刚刚妈给他拿饭，他趁妈不注意抄起饭碗就朝妈脑袋砸过去，幸好五姐反应快，拉了妈一下，不过这一躲，就砸到了刚进屋的奶奶，这下老的就不容劲儿了……闹起来了……”
我听明白了，这简直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话说这虎爹真不是人啊，我妈每天端屎喂饭的伺候，他瘫了这段时间，身上都没长一点褥疮，可就是这么伺候他，他却包藏祸心，想要致我妈于死地，实在太可恶了。
至于那个老的，更是缺德，听邻居说，虎爹瘫了这段时间，老东西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就是整天跟村里人抱怨自己命苦。
这会儿她捂着脸，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其实眼泪都没有，就剩下干嚎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你们这一个个混的人模狗样，却不讲孝道，我老婆子不容易啊！七十来岁人了，还得照顾瘫了的儿子，老天爷啊！你把我也带走吧……”
这越说越不上道，村里人知道的是她谎话连篇，不知情的，还真的以为虎爹是她照顾的。
六姐一直拉着我，不让我上前，可这么闹下去也根本不是个事儿。
我一把挣脱六姐的手，快步冲上前，我妈也摇头示意我不要上前，但我唐婉从来都不是个怕惹事儿的主。
我走到我奶面前，笑眯眯弯身一把将老东西扶起来“奶，咋躺地上，这多凉啊！”
我奶瞪了我一眼“小骚蹄子，不用你管！你们这帮不孝子孙没一个好东西，一会儿村长就来，我得让他好好给我评评理！”
原来这么回事儿，我说的这闹这么一出干啥，搞了半天又是搞道德绑架。
我冷笑一声“呀，您脑袋受伤了，找村长来有啥用啊，得找大夫啊！这血再流下去，您这老命怕是得交代喽！”
“哼，我死了，你们这帮不孝子孙，可不就得意了！你们放心，我这老命硬的很，今天我造这样，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好！”
“诶呦，奶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说的好像您这脑袋是我们砸的一样。对了，找村长大夫干啥呀？应该报警，到底是谁把我奶奶的脑袋砸这样，让警察把他抓走！”
我说着，起身要跟五姐借大哥大，我奶一看我要报警，一把抱住我大腿。
“你这个死丫头，你干啥？”
我笑笑“不干啥呀，这不给您老伸张正义吗？”
说话的功夫村长来了，见村长进屋，我奶又开始发挥演技，躺地上打滚哭。
“诶呀妈呀没天理了，我这土埋半截的人，享不上儿孙的福，还得天天奔波，大喜瘫了，二喜又进去了，我这米缸都见底了，锅都要揭不开了，我这命啊，咋这么苦啊……”
老东西这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她就是看我们都回来了，二姐六姐在城里挣钱了，我混的不错，五姐更是有钱，想从我们身上卡些油。
其实，她要是只想要钱，我们一人出点也没啥，可她偏偏用这种方式，谁心里能舒服？
村长对我家的情况也了解，这会儿明知道我奶无理取闹，可他太知道我奶的性格，要是今天不让老东西满意，她怕是过后会跑村长家大门口号丧去。
村长也烦啊，想想还是顺着我奶的话说了。
他看看我们几个，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诶呦，唐家的姑娘都很厉害啊！这大哥大都用上了，小汽车也开上了……”
村长在这一顿铺垫，其实我们都明白他接下来要说啥。
只是还不等他话说完，我那个有钱的五姐夫高盛天，就已经拿出钱夹，把里面上万块的现金全拿出来。
“这个给……”
我知道他有钱，也想解决问题，但我知道，如果把我奶的胃口撑大，不仅不会让问题解决，还可能让问题更复杂。
不等他把钱递到村长手里，我已经先一步将他截住。
村长一脸震惊的看着我，那意思是有人愿意出钱我就别吱声了呗，可事儿不是这么回事儿，谁的钱都是钱，要是闹一闹就有钱，我奶以后还不得作翻天。
高盛天也是也是一脸不解“七妹，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当是孝敬也好！”
我把钱推了回去“姐夫，孝敬是孝敬，但不是这么个孝敬！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这钱给了，怕是以后就再无宁日了！”
高盛天看看我，又看看身旁的五姐，都是聪明人，大家心领神会，他又马上把钱塞回钱夹。
马上到手的钱，就这么没了，我奶刚刚还在地上躺着，这会儿却是说啥也躺不住了。
她蹭的一下，从地上起来，那灵活程度不输我们这些年轻人。
“唐婉你个小骚蹄子你干啥？也不是你出钱，你装啥大尾巴狼？我特么连锅都要揭不开了，让你们出点钱咋了？”
“奶奶，我的亲奶奶，你一口一个小骚蹄子的骂你自己亲孙女，你这个当奶奶的脸上就有光吗？你说你揭不开锅了，行，我一会儿就让二姐夫找赵大爷上镇里给你买米买油，你还缺啥，我让他一起给你买一年的……”
“不用你买，你买的我怕你给我下耗子药！”
我冷笑“没事儿，奶奶，你吃了我出钱买的米，死了算我的！”
“你……你这个死丫头，血癌怎么没让你死了……”
好个恶毒的老人家，有谁说的也没她这个奶奶这么说的，咒自己孙女早死。
但她的阴损没人性，我是早就习惯的，根本不往心里去了。
“呵呵，奶奶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你还想跟我，跟姐姐姐夫们要钱，这点要让您失望了！”
“唐婉你……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你们这些不孝子孙……”
“你去告呗，你儿子对你有赡养义务，我们这些孙女可没有！你老儿子已经进去了，你最好也让炕上瘫着的大儿子也进去，这样还省着我妈端屎端尿的伺候了！”
“你……你……没天理了……老天爷啊你收了我吧……”
她说不过我，就又开始作妖哭嚎。
“唐婉啊你看……”
村长看着闹心，有心跟我商量商量，却被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村长大爷，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您想过吗？她今天得逞了，未来她想要钱就会把你叫出来，你愿意一直被她利用吗？”
“哎，也是这么个理！”村长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因为我的阻拦，我奶没得到一毛钱，在地上干嚎半天，头顶上的血都干巴了。
我冷笑一声“呵呵，看来是没事儿了！起来吧奶奶，这一百块给你，您存着也行，买点好吃的也行。放心我之前说的，给你买够一年份的米面油……我说到一定做到！”
哭了这好半天，又闹了好半天，老东西毕竟是七十来岁人了，有心思再闹，体力也撑不住了。
她一把扯过我给的一百块，麻溜揣兜里，而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瞪我一眼就要走。
她这停了，可炕上躺着那位又开始了。
“妈……妈……”
虎爹一直在叫我奶，可我奶连头都没回。
熟悉我家情况的都知道，老太太是个最现实势力的人，她心疼老儿子是真，但对大儿子就跟水沟里捡的似的。
从前大儿子有一身力气，能搬能扛，挣钱孝敬亲妈，她尚且不给好脸，如今这大儿子成了瘫子废人，她更是连看都懒得看。
可怜又可恨，唐大喜一辈子都在讨好亲妈，却得不到一点点心疼。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只胳膊能动，这会儿不停用手捶脑袋，不停的叫妈，可他的亲妈，却把他当垃圾都不如。
我奶已经走了，再听不到一点声音了。
唐大喜知道他被彻底抛弃了，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他得不到自己亲妈的爱，就开始拿我妈出气。
我妈坐在炕沿边离他不远的地方，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他伸手一把扯住我妈的头发。
嘴里还念道些特别难听的浑话“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生了一帮赔钱货，都是你不能孝敬我妈，都是你生的孽种气走了我妈……”
老天爷，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人，利用他的他不恨，伤害他的他不恨，拿他二百五的他不恨，却唯独欺负自己老婆孩子。
眼见我妈的头发被她扯下一大把，我也是急了，抄起柜子上的短刀，就冲虎爹去了。
“放开我妈……”
我的刀马上要落下去，我妈却不顾自己疼，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婉，别……”
我跟几个姐姐当时都要急哭了“妈，你别护着他！”
“孩子，妈不是护着他，是不想你惹麻烦啊！”
之后，我妈抢过我手里的刀，手起刀落，不深不浅的割在她被抓住的头发跟唐大喜的手上。
只听嗷的一声，唐大喜疼的松了手，我赶紧拉我妈离他远点。
“妈，你别管他了，我认可花钱，送他去疗养院！”
姐姐们也附和“是啊妈，我们一起出钱，您别遭这罪了，这种人没人性的，喂不熟的！”
我妈笑了笑“孩子们挣钱不容易，哪能都花在这么个浑人身上！你们放心，妈心里有数。”
我们说话的功夫，虎爹还在那骂，骂的比之前更难听。
“都是一帮赔钱货，我要是有个儿子，至于落的这样吗？林嫣你这个下贱人生的一帮下贱货，别看现在一个个人五人六的，早晚跟你一样也是让人玩够了踹的货……”
我不确定虎爹这话针对谁？是针对我，还是五姐，还是我们所有人，但这话谁说，也不该他唐大喜说。
只一点，我从虎爹话中窥探到一丝我妈的秘密，他说我妈被抛弃过？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在嫁给虎爹之前的恋情。
那是我妈一辈子的伤，一辈子的痛，她苦水咽肚子里，将痛苦深埋心底。
可就在这一刻，被虎爹戳破，她是崩了，还是醒了，我们不知道。
但那一天，我看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妈妈。
“唐大喜，你个亲妈都嫌弃的大冤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看我不打烂你的狗嘴……”
那话还没说完，我妈卯足了劲儿，挥起巴掌，一个接一个的扇虎爹耳光。
啪啪……
我就没听过那么清脆响亮的耳光。
一开始，还能听到虎爹的叫骂声，但后来估计是打疼了，也顾不上骂了，就剩下呜呜呜的哭声了。
“别……别打了……林嫣，林嫣……”
“唐大喜你特么别叫我！过去你打我，打孩子的时候，我们求饶你咋不会停手，你那个唯恐天下不乱势利眼的妈，一句话你就跟哈巴狗似的，到后来你捞着啥了？你变成瘫子，她是给你做顿饭了，还是喂你一口水了？你那些恶心的屎尿裤子，她给你洗过一次吗？在她眼里，你就是个废物，她看你都觉得恶心，你还想当孝子，全世界都找不出你这样的250！”
我妈说的那些话不好听，可一字一句，却都是事实。
我们这些孩子明白，村里人明白，其实唐大喜自己也明白。
可人啊，从小养成的奴性，认可自己累死也要换对方一个笑脸，这不仅发生在男女处对象，其实所谓亲情有时候也是这样。
亲情伟大，那是大多数，但并不妨碍少数的丑恶现实。
唐大喜一辈子都在看我奶的脸色，想讨好，想得到那一点点可怜的爱，却注定什么也得不到。
他心里有恨，却不敢发泄在我奶身上，然后就把所有的怨气出在我妈，还有我们这些孩子身上。
如今，我妈戳破了这一切，他最疼的不是脸上挨的巴掌，是这些年讨好我奶，却只得到无情回应的伤。
我妈打累停了手，虎爹哭的泣不成声，村长挥挥手，村里人看够了热闹陆续走了。
可谁知，这时候警车却停在了我家大门口。
一个年老的警察，从警车上下来。
“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虐待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