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为何？”
“我母妃与穆风帝定的是娃娃亲，突然间被退婚，我母妃自是……”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但卫思易知晓，女方无过错被退婚，自是要留人口舌。
爱慕穆风帝的人多，当时还不知得受怎样的排挤。确实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韩庭又道，“当时整个梁家脸上都挂不住，穆风帝自觉此事做得不厚道，特地赏了梁家恩泽，只要梁家世代忠诚，梁家可永为梁州主！这是极大圣眷，但梁戚……最终叛了风。梁戚与当时还是将军的韩阔勾结，我母妃便是他们常能联系的棋子。后来韩阔起兵造反，梁戚助纣为虐。韩阔推翻了风朝，建立了云朝，梁家因拥戴有功，继续享前朝恩泽。”
韩阔，韩展业，先皇。
卫思易看向远方，道，“那他要的就怕不止是这些了。”
韩庭知道他说的是梁戚，“自然不止，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但是上位者怎会愿意看到世家独大？”
齐王母妃是其兄与先皇联姻的棋子，此事外人不知，但韩庭自己却是清楚得很。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与梁州明面上并没有过多往来。至于暗地里，他倒是与一人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而梁婉君为何嫁给了韩展业，这就与林放逸和何连依之伉俪情深有关了。
***
到了梁州，昔日的烟雨蒙蒙、花红柳绿、锦绣繁华皆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洪水泛滥，房屋坍塌疾病肆虐。
刚到城外，梁州牧梁逐廉率一众官员和梁家子弟恭候在外。
梁州牧，名戚，字逐廉，乃齐王母舅。有一子，即齐王堂兄，名丰字慎兴。
两人笑脸盈盈地将齐王迎进城内。
“梁州牧梁逐廉拜见王爷、钦差大人。”
州牧是二品官，但卫思易领命而来，领钦差大臣，现是一品官。这样算来，这梁州牧官位就比他小了。
韩庭摆摆手。
这是他母亲呢。
“本王此次前来只负责保护钦差大臣，其余事宜皆由钦差大臣决定。”
没了？
齐王爷当真是人冷话不多。
卫思易只好接过，“治洪迫在眉睫，望诸位尽力！”
没了？
梁逐廉只好拱手，“王爷与钦差大人舟车劳顿，请先进城。”
说着让出道来，让两人驾马而入。
梁州牧早早地就备上了酒宴，只是这两位沉默寡言，一顿饭便吃得不尴不尬。
期间，韩庭倒是主动问起了梁家老爷子的情况。
“老太爷可还安康？”
梁逐廉道，“劳王爷挂心，老爷子素来健壮，昨日听闻王爷要来，就从颐乐小苑赶回府里了。王爷要见的话，让慎兴去请。”
“老太爷是长辈，应该是本王去看望老太爷。”
韩庭话音刚落，梁老太爷就从门外拄着拐杖进来了。
殿内一众人等皆起身相迎，韩庭主动上前扶过老太爷，让他坐在上座。
梁老太爷上了年纪了，他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韩庭身旁的人，忽然站起身道，“这位是……林、林……”
卫思易听到他说“林”字，心里一咯噔，不过面上不显，反而还是一派春风和煦的模样，温声道，“老太爷好，在下是皇上派至梁州治理水患的钦差，姓卫，名思易，表字文隐。”
卫思易在说姓氏时特地咬重了读音。
梁老太爷仔细看了看他的容貌，又觉得不像是，便道，“是老朽眼花了，卫大人勿怪。”
“无妨。”卫思易淡淡道。
几人坐下后，又叙了会儿旧。
梁老太爷年纪大，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酒过三巡，卫思易和韩庭又问起水患一事，梁逐廉说得模棱两可，他们只好先作罢。
等明日去走访就知道了。
散宴后，梁州牧派了他儿子梁慎兴领着韩庭和卫思易去了一座府邸。
梁州蒙大雨侵袭，但富贵人家得在城中高地，钱氏本就有钱，虽然本州在钱州，但商人四处奔波，自是哪里都有落脚处的，而有钱人的落脚处，即使不常住，那也定然是好地方。
抵达时，两人相视，皆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可不得诧异，这可是钱府。
夜里没住在那，反而去了周府。
梁逐廉长了个心眼，他去了梁老太爷的房中询问适才惊愕一事。梁老太爷告诉他，卫思易的眼睛长得像穆风帝。梁逐廉一合手，他也觉得卫思易那双杏花眼眼熟，遂连夜写信报告给皇帝，皇帝看后也起了疑心。
皇帝虽倚重卫思易的才华，但他韩家皇位来路不正，自是心虚的。
卫思易不知道已经有人怀疑上他的身份了，隔天一大早就和韩庭一起去了民区查看灾害情况。
早些丁壮被征派去扛沙袋堵洪水了，不知累死了多少。
百姓们多几日没吃饭，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民区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这里哭声震天，卫思易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哀鸿遍野。
晚上。
卫思易提声问下属官员，“这都第三日了，朝廷的钱粮什么时候来？！”
看多了，非但无法麻木，反倒更焦虑。
官员擦着额角的汗，“大人息怒，已经在路上了，快到了快到了！”
“你知不知道多延误一刻，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没命活？！”
下属官员低着头不敢回话。
韩庭刚到院里就听到了卫思易的声音，他加快步伐走了进来，没看一旁的官吏，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径自走到卫思易身边，问，“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怎么办事的！”卫思易恼火道，“要不是先用了你囤的粮食，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可他们倒好，竟还在大吃大喝浪费口粮！简直、简直就是罪不容赦！”
“你初来时就开仓放粮，如今我也没有存粮了，我们只能等朝廷的派粮了，”韩庭安抚道，“好了好了，气大伤身，不气了不气了啊。”
卫思易看向他，“王爷，连你都在梁州有屯粮，你说周家是不是也有？”
韩庭一听便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了，只是周家若有的话……
“不对，”卫思易想到周开德开仓放粮一事，便道，“周家要是有那也应该早就拿出来了，在云京时他们便常救济贫民，没道理现在正值灾荒却居奇囤货。”
周家可能一大早就将粮食都派出来了。
卫思易顿时蔫了。
他见院子里栽的花开了，便抬脚走出了大堂，在花前驻足，忽而一拍手，“先前听叔父说启智要往钱州运粮，如今应该快到了，钱梁相隔，启智许还不知，我给他去一封信。”
韩庭看他一跃三步，提醒道，“你慢点跑，别摔了。”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卫思易与他擦身而过，并不看他，“韩庭，你快过来帮我磨墨。”
“好。”韩庭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提笔书信。
“启智，梁州洪灾，今事有急，需粮望助，卫思易书。”
潦草下笔，速成速封，韩庭挥了挥手，立马从暗处跃出一个暗卫，韩庭接过卫思易刚封好的信，道，“送至周启智手上，速去。”
“是。”暗卫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