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伯分忍着打颤的牙齿,低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小厮告诉我你没带人就与陌生人出城,我放心不下就跑来了,还好西边只有这一条路。”周启智的话语里满是庆幸,他稍稍松开许伯分,说,“我带你回去。”
许伯分点点头。
卫思易也已经赶过来了,他见许伯分脸色发白,冷汗直流,连忙问,“伯分,启智,怎么样?没事吧?”
周启智摇摇头,许伯分则是尴尬地转过脸。
卫思易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
“嗯。”
他抱起许伯分,一路往城里赶,跑进了周府,就要把人抱回自己的院子去,许伯分抬头瞧了眼路,小声说,“回我的房间……”
周启智脸色一僵,一脸不快,但余光瞥见他眼眶红红的,周启智还是拐了个弯,去了他的院子。
把人放到榻上,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心里的兽在咆哮,想要掀开那袍子看看他有没有被……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要不然他要是真的已经被那个畜生玷污了,那他该如何面对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虽然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可情分磨灭不了。
周启智僵直地站了会儿,他转过身,说,“你……我让人给你送热水来。”
“等等,”许伯分犹豫着说,“你能不能给我上药。”
周启智心里一惊!要上药,那就是有被……窒息感袭来,心底涌起从未有过的慌张,他强忍着,说,“先沐身。”
许伯分垂下头,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可是我动不了,无法沐身。”
“怎会动不了?”周启智终于挪动脚步,靠近榻边。
许伯分是强撑着才能坐稳,这会儿见周启智没有要走,他松下力气,肩膀垮了下来,见状就要倒下。
周启智坐到榻边伸手捞住,迅疾如风。
许伯分轻揪住他的衣襟,“你要看……就看吧。”
他知道?!!知道自己的质疑。
周启智抿住唇,再开口语气近乎哀求,“你告诉我有没有就行,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哪怕是骗我的也行。”
许伯分有些惊讶,如此……吗?
不过他还是如实说,“我也不知道……”
他刚刚又急又怒又绝望,还被打到了许多穴位,浑身瞬间麻木,被贴身灌入冷风后就没了知觉,“你看看吧……就当是替我看看。”
周启智看向那里的衣袍,平息了下情绪,才颤抖着手去掀。
许伯分的皮肤本就白,不见天日的更白,所以那上头的些许微红有些刺眼,周启智看得怔忡,突然伸手,要把它抹去!
他擦的力道有些大,许伯分呼吸一沉,咬着牙说,“启、启智,不要……”
周启智闻言恍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登时摇头,冷意蹿上心头,连说话声都发颤,“对、对不起,疼、疼吗?”
你来试试疼不疼!
但许伯分还是摇摇头,感觉到穿堂风刮过,下面有些凉凉,他想起门没关,就有些无语地说,“你给我盖上。”
“哦哦,好。”周启智拉过袍子时又看了眼,被他弄得更红了,这下真得给他上药了。
不过知道了他没有被那脏东西玷污后周启智脸上笑意蔓延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傻。
他轻轻把人放在榻上,说,“我去要热水,等下给你沐身。”
周启智伺候得极顺溜,当初在客栈那几夜,果真不是白做的。两人自那些疯狂后,越过重重沟壑,又一次坦诚相见,虽然是单方面的,但也是另一种意义非凡。
各怀心思,但都不外乎物是人非,深觉事事休又如何。
他们可是尝过相隔两地的滋味的啊,这么久了,其实他们的心从未离开过彼此,若非要说这是因为他们是兄弟……也罢。
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能看到他,关心他,陪伴他,那就足够了。
这是想开了。
周启智给他沐完身后,单膝跪在他身前替他整理着衣袍,然后抬头看他,轻轻喊了句,“伯分。”
许伯分边“嗯”了声,边低头看他。看着他慢慢站起来,站直了,自己需要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眼里有光,他说,“哥。”
喜欢你,不明所以,不讲道理。
为了你,愿意放手,愿意退后。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自成一句话,但无论是说者还是听者都觉得重达千斤。
许伯分顿了下,然后轻声应了。
两人都想委屈自己,随了彼此,甚好呢。
他们今日终于愿意将这千斤顽石卸下了,但愿往后能相伴到长长久久。
许伯分呆呆地看着他,等着他说,没想到他却说,“你也喊我。”
许伯分酝酿着什么,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又试了下,还是说不出口。
被逼的、心底呼唤的、无意间喊的,通通加起来肯定不下千百遍,可现在要他喊,却是有些刻意。
周启智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晃动,状似撒娇,“哥哥……”
“启智!”情急之下许伯分脱口而出。
两个老的恰巧走到门口,周开德在前,他正要推门的手一顿,许忘瑛已气势汹汹地要上来撞门,是周开德及时挡住才免了一桩祸事发生。他朝许忘瑛摇摇头。
许忘瑛瞪他,但倒是没推开他。
里头响起闷笑声,是两人的,周启智的声音要更大些,他笑着说,“再叫。”
“不叫了。”许伯分声音小些,但比平常又大些,所以在这门口也能听到。
“还有一个,叫给我听听嘛。”周启智又使上了撒娇那一招,门外两人齐齐变色。
“那……弟弟。”
“哎,哥哥,好哥哥……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好哥哥……”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
门外两人闻言张大了嘴,这是……这是在干什么?
周开德以手掩口,作咳嗽状,“咳咳,免儿,你在里面吗?我能进去吗?”
里面的声音顿停,门内门外气氛渐渐凝固,就在脾气暴躁的许忘瑛要踢门而入时,门从里面打开了,周启智淡淡扫了眼两人,不太恭敬地喊人,“爹,许叔。”然后绕过他们走了。
周开德叹口气,走了进去。
“老爷,爹。”许伯分喊人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敬。
许忘瑛哼了声,心道这回倒是衣衫整齐的,冷着脸往房内瞧,一眼就瞧见浴桶,脸色一沉,指着它问,“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