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寺是千年古寺,大雍朝还未建立时,它便在了,其声名甚隆。在京都老百姓心中,佛光寺威望很高,就连皇室对其也会客气几分。
所以,前来执行戒严的军队对佛光寺也很客气,他们只在山门外二三百米处驻守、巡逻,只保证无可疑人员进出寺庙即可,从不进寺打扰。
公孙奕起兵十分突然,而且动作极快,在所有人都没任何防备之时,他发动了兵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将整座京都城完全锁死。整座城,像是被他忽地冻住。
几乎他所有的敌人和绊脚石,全被困在内城。所以,从一开始,他的重心便是在内城,重中之重,是皇城。而外城,只要不乱就好。
因而,这场兵变之下的外城,相对很平和。虽然也在戒严,但也就仅仅是不让外出而已。
甘采儿在佛光寺的这几日,过得还算安稳,每日除了去大雄宝殿祈福诵经,就是回到禅舍里闭门不出。
朱小筱此时已知晓杜恪的身份,不由十分担忧他的处境。
“阿采,你还是早些带杜八公子走吧。”
“已经在安排了,只是眼下到处在戒严,冒然出去反而会引人注意。若他一旦被人抓到,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需得等一个时机。”
甘采儿还没等到出逃的最佳时机,却先等到了佛光寺山门被人砸破。
原本的戒严军队与佛光寺相安无事,各自在各自地盘,互不干扰。但这一日,突然来了另外数百人的精锐军队,直接袭击了佛光寺。
为首的是一位黑衣黑甲的中年将领,士兵称之为张统领。
张元行至佛光寺,未打任何招呼,直接下令撞开了山门。在寺内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命令手下兵士将所有的人,全都赶到寺中讲经坛的空地处聚集,然后拿着一张画像,逐一比对。
甘采儿清楚看到那张画像,画的赫然正是杜恪,笔触细腻生动,画得极像。她一颗心瞬间拎到嗓子眼,双手紧紧揪着手帕。
看来杜恪在佛光寺一事,已经被公孙奕知晓。
佛光寺的僧人加上滞留在此的香客,大约二百来人。张元拿着画像走了三遍,还是没找到画中之人。
于是,他便随手拉出一位僧人,将画像放到对方面前,问:“可曾见过此人?”
僧人摇头:“未曾。”
“噗”地一声,一柄尖刀便刺入僧人腹部,那僧人捂着腹部,惨烈地呼号。张元手臂一抖,将尖刀拔出,鲜血瞬间涌出。
“啊~~~~”
“杀人了~~~”
......
聚集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脸上充满了惊恐。
“闭嘴!”
“安静!”
“谁敢跑,一刀砍了!”
周围站着的兵士纷纷大声喝斥乱慌的人群,还出手狠狠打翻几人。
而这时,张元又拉出另一位僧人,举起画像问道:“可曾见过此人?”
“没,没.....”
那位僧人哆哆嗦嗦地头才摇到一半,那柄尖刀又捅进他腹部。
“啊~~~~”僧人瞬间失声大叫。
“阿弥陀佛~~~”
一道沉稳庄重的佛号忽响起,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和尚从人群中走出,他身披大红袈裟,正是佛光寺的方丈,圆慧大师。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佛门清静地,不可杀生。”
“将军要找人便找人,整座佛光寺皆可任由将军搜寻,切莫再伤无辜之人。”
张元将尖刀上的血一甩,道:“方丈大师,本将军哪有杀生?不过是放放血而已,还死不了人。”
圆慧直视着他:“将军,有佛祖面前,寺中僧人不会打诳语,他们说没见过,那便是没见过。”
“那小兔崽子确定是在这里的。”张元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大和尚,全都自诩慈悲心肠。若真要将人藏着,偌大的寺庙,还有这么大的山,本将军上哪里搜去?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耗!”
“既然你们都说没见过,那就别怪本将军无情了。”
“来人,烧寺!”
张元一声令下,一队人马就从他身后的队列中站出来,人人手中拎着两个木桶,木桶泛着刺鼻的味道。
只见当前一兵士,将桶塞拔掉,拎起木桶往地上一倒,黑乎乎的粘稠液体缓缓流出。甘采儿目光狠狠一缩,她认得此物!
这是攻城时所用的猛火油!
此物易烧难灭,要是这几十桶猛火油一浇,莫说佛光寺定会烧为灰烬,若风助火势,怕是整座钟山也得烧掉大半!
这位将军怕不是疯了?!
显然,认出猛火油的,不止甘采儿一人。
圆慧大师上前几步,站到张元身前,道:“万物皆有灵。将军纵火烧山,损毁的怕不止十万生灵!”
“老纳愿为人质,亲领将军入寺搜寻,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相欺。”
张元不屑冷笑:“呵呵,方丈大师高义,愿舍己渡人,一草一木都要救。本将军可信不过你!王爷还急等本将军回去复命呢。”
“点火,给我烧!”
“不用点火。你们不是在找我吗?我随你们回去便是。”一道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清脆且稚嫩。
杜恪挣开了甘采儿的手,从人群走出去。
张元见是一个清秀白皙的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之前没找到你!”
“来人,将这小子绑上!”
“还有,将隐匿他的人找出来,给我一并抓了!”
“至于这山,本将军就给方丈一个面子,先不烧了。”
杜恪听他还要抓人,不由急了,大声道:“是我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到寺里来的,与其它人无关!”
“呵呵,小兔崽子,你以为本将军会信你?”张元嗤笑着,扯了扯他头上的花苞髻,一脸的不屑。
“别找了,我同你们走就是。省得一会儿你又要烧山。”一道冷嗤声传来。
“张将军,这刀口舔血的人,还是给自己积点德的好。”
甘采儿自人群中缓步走出。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别来乱攀关系!!”杜恪瞪着甘采儿,眼圈通红。
“傻孩子,你是夫君的学生,我们又一路从旦州到京都,怎么脱得了干系?”甘采儿安抚地拍了拍杜恪,笑了笑。
“兰夫人......”杜恪哽咽,泪水滚滚而下。
“别怕,我与你一道同去。”
甘采儿牵起了杜恪的手。
“带走!”
张元斜眼打量着二人,而后收了尖刀,转身上马离开。
人群中,朱小筱死死捂着小红的嘴,不让她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