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摇曳,映得钦差脸上阴影变幻。
司帝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陈大人醉了。柳相乃国之栋梁,陛下左膀右臂,此话不可乱说。”
钦差眯起眼睛,那点醉态突然消散了几分:“将军果然谨慎。”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过这里没有外人……”
“大人慎言。”司帝正色道,“臣乃边将,只管守土安民,朝堂之事非臣所敢置喙。”
钦差盯着司帝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好!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司将军!”
他拍着司帝的肩膀,“明日可否带本官看看北境这神奇的麦田?陛下对此很是好奇呢。”
“自当效劳。”司帝举杯示意,余光瞥见帐外一道黑影悄然离去,那是他安排的亲卫。
酒宴散后,司帝回到主帐。
姬小颂正在灯下缝制婴儿衣物,见他进来立刻放下针线:“如何?”
司帝卸下铠甲,声音压得极低:“钦差不简单,装醉试探。要看麦田是假,查探虚实是真。”
姬小颂递上热毛巾:“御医今日为我诊脉,手法古怪,似乎在探查什么。”
司帝擦脸的手一顿:“探查什么?”
“像是……”姬小颂蹙眉,“在找什么异常。不过本来我怀孕也是康健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司帝握住妻子的手:“明日你留在营中,我陪钦差去看麦田。”
“不,我一起去。”
姬小颂眼神坚定,“麦田是我的心血,我不去反而可疑。况且……”
她轻抚腹部,“有孩子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司帝还想说什么,帐外传来脚步声。
夫妻二人立刻噤声。
“将军,末将有事禀报。”是副将的声音。
“进来。”
副将入内,低声道:“按将军吩咐,已准备好两套账册和粮仓。钦差若查,必看不出破绽。”
司帝点头:“麦田那边?”
“王老汉带着村民日夜看守,陌生人靠近立刻就会发现。”
“好。”司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明日按计划行事。”
现在的麦田还没有收割完,留下这么一部分,也是为了给皇帝派来的人看。
做了好事,总要让全国的人知道才是。
*
次日清晨,钦差一改昨夜醉态,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军营校场。
他身着绛紫色官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将军,昨夜叨扰了。”钦差拱手,哪还有半分醉意。
司帝一身便装,笑道:“陈大人好酒量。请随我来,麦田离此不远。”
一行人骑马出营。
钦差身后跟着两名文书模样的随从,眼睛不停扫视四周。
姬小颂乘坐马车跟在后面,透过纱帘观察着钦差的一举一动。
麦田在晨光中泛着金色波浪,沉甸甸的麦穗随风轻摆。
田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将军夫人麦”三个大字。
钦差下马走近,手指抚过麦穗:“果真神奇。寻常麦种需四个月成熟,此麦不足三月便已丰收。”
司帝站在一旁:“此乃内子从北境带回的良种,配合北境水土,故而生长迅速。”
“北境?”钦差挑眉,“听闻夫人精通农事,不知师从何人?”
帐内姬小颂的声音传来:“妾身幼时随父亲行商北境,偶得异人指点,略通稼穑之术。”
钦差转身向马车行礼:“夫人大才。不知那位异人可有什么特征?陛下最喜寻访奇人异士。”
纱帘微动,姬小颂的声音不疾不徐:“那位高人蒙面而来,只留下一卷竹简便离去,妾身亦不知其来历。”
钦差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道:“可惜可惜。”
他转向司帝,“将军,可否取些麦种让本官带回京城?陛下想在大内御苑试种。”
司帝早有准备,挥手示意亲兵捧上一个锦盒:“已备好一斤精选麦种,附有种植要诀,乃内子亲笔所书。”
钦差接过,却不急着查看,反而话锋一转:“将军治军有方,边境安稳。不知平日练兵,可有余力应对突发战事?”
司帝听出话中试探,淡然道:“北境驻军按制三万,实际在册两万八千,分驻十三处要塞。每月操练十日,可随时应战。”
“哦?”钦差似笑非笑,“那粮草储备如何?本官离京前,户部还说北境军粮吃紧呢。”
“大人请看。”司帝指向远处粮仓,“今岁并未丰收,百姓仍然困苦,不然我们也不会冒险去北境找粮。目前账册已备好,大人随时可查。”
钦差抚掌而笑:“不必不必,本官岂会怀疑将军?再说了,全国上下都缺衣少食,边境困苦,这也是常态。只是……”
他压低声音,“近日边境可有什么异常?比如……流民聚集?异动传闻?毕竟缺衣少食,总会伴随暴动。”
司帝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在诱他谈论边境不安,好为日后调兵找借口。
他故作沉思:“说来也怪,自麦子丰收,边境反而更加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连盗匪都少了许多。”
钦差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那是自然,将军威名远播嘛。”
正说着,田边突然跑来一群孩童,为首的正是虎子。
孩子们手捧野花,怯生生地站在马车前。
“夫人……这是我们采的花……”虎子红着脸道。
姬小颂掀开纱帘,接过野花:“谢谢你们。”
她温柔地抚摸虎子的头,“最近读书了吗?”
“读了!”虎子挺起胸膛,“我会背《千字文》了!”
钦差冷眼旁观这一幕,突然插话:“这些孩子倒是与夫人亲近。”
王老汉不知何时出现在田边,闻言立刻跪下:“大人明鉴!夫人教孩子们识字读书,还给我们治病送粮,村里人都感激不尽啊!”
钦差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堆起笑容:“夫人仁厚,实乃百姓之福。”
回营路上,钦差故意落后几步,对身旁文书低语几句。
那文书点头,悄悄离队而去。
司帝看在眼里,向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